李通指着城外方向:
“关将军大军已驻营三十里外,然我主有好生之德,不忍妄动刀兵,故遣通前来,陈说利害。”
接着,他拿出关羽手书和礼单:
“此乃关将军手书及些许粮帛,略表诚意。书中言明,若二位头领愿率众归顺我主,共扶汉室。”
“麾下弟兄,愿从军者,可编入正规行伍,吃粮饷,立功名;愿归农者,可分得田地、以及通带来的粮种,安居乐业。”
“若有害民者,自当以命偿之,至于何去何从,请二位头领三思!”
李通话语诚恳,既展示了实力,又给出了切实的出路,并抬出了“刘皇叔”的仁德招牌和“豫州刺史”的合法身份。
刘辟和龚都对视一眼,显然有些意动。他们啸聚山林,终非长久之计,时刻面临官军围剿和内部粮草压力。
若能有一条正路可走,谁愿意一辈子当贼寇?尤其是刘备的名声。
根据一些从徐州来寻亲的黄巾旧部所言,他对待自己这些底层百姓确实不错。
龚都压低声音对刘辟说:
“大哥,刘备的名声,倒是比曹操、袁术那些强得多若真能既往不咎,能给条活路,倒也不是不能考虑。”
刘辟沉吟良久,对李信道:
“李将军,此事关系我手下数千弟兄的身家性命,不可不慎。需容我等商议一番。”
李通知道不能逼得太紧,便道:
“理应如此。通便在城外营中等侯消息,以三日为限。望二位头领以弟兄们的前程为重,莫要自误。”
当夜,刘辟营中灯火通明,争论不休。有主张投降的,认为这是难得的机遇。
有认为应当听袁术,将关羽等人诱骗进土城杀的,也有怀疑这是陷阱的,主张再观望。
更有激进的,认为应该立马趁夜劫了李通的粮草,杀了关羽鲁肃等人,往淮南去投奔袁术
最终,还是刘辟和龚都压下了不同意见。他们决定先派人暗中打探,等到探子回来,刘辟率先问道:
“我且问你,那关羽军容如何?”
“军容鼎盛且步骑铠甲、斗具皆精练齐整。”
刘辟,龚都一听这还打个蛋,且不说设鸿门宴之事,就算设计了关羽他们,这种装备精良的军队,他们也打不过。
加之又闻言曹操的军队也进入了颍川,汝南即将成为各方争夺的战场,与其被动挨打,不如趁早找个靠谱的靠山。
此前袁术来信,约定共同出兵攻打刘备,但关羽反而率兵先来,且袁术并无动作。
思来想去,两人决定与其做那掉脑袋的反贼事情,不如归顺名正言顺的豫州刺史刘备。
他们是为了生计才成为黄巾,落草为寇的,又不是真的想要跟大贤良师造反。
若是百姓有一口饭吃,那大贤良师也不想造反,至于为什么他们原因归顺。
则是因为,从徐州来寻亲戚的黄巾残部跟他们说,那位刘皇叔做的事情,跟当初大贤良师差不了多少。
第三日清晨,刘辟、龚都亲自来到李通营中,表示愿意率部归顺刘皇叔,但要求关羽、鲁肃亲自前来受降,并保证部下安全。
消息传回关羽大营,鲁肃抚掌笑道:
“此二人心已动矣!要求肃与将军亲往,既是试探,亦是求个稳妥。将军,此乃收取汝南民心之良机!”
关羽傲然道:
“量此草寇,焉敢诈我?我便亲往一趟,又有何妨!”
于是,关羽命大军严阵以待,自与鲁肃两个人带着少数仪仗,前往土城受降。
在数千黄巾军的注视下,刘辟、龚都跪地请降,献上部众名册。
关羽当众以豫州刺史之名宣布赦免其罪,愿意留下的精壮经过筛选,有害庶民者偿命。
因生计而被无奈迫落草者,则是编入关羽军中,老弱妇孺则登记造册,由鲁肃安排后续安置事宜。
兵不血刃,收服刘辟、龚都部众数千人,缴获粮草军械若干,刘备集团在汝南取得了开门红,声威大振。
消息传开,汝南郡内其他较小的黄巾势力或地方豪强,也开始人心浮动。
然而,就在关羽、鲁肃忙于整编降军、安抚地方之际,一匹快马自北方而来,带来了新的军情:
“报!将军,鲁参军!颍川急报!曹操麾下于禁、程昱部,已击破数股抵抗势力,兵锋直指汝南边境!其打出的旗号是‘奉诏讨逆,清剿黄巾’!”
“曹操这是何意?”
帐内刚刚因顺利收降刘辟、龚都而稍显轻松的气氛,瞬间因这突如其来的军报而再度紧绷起来。
关羽那双丹凤眼骤然睁开,寒光四射,在他看来自己是奉大哥豫州刺史的命令前来保境安民,你曹操一个兖州牧让人前来是不是有点不太够意思?
关羽的声音冷冽如冰,带着明显的不悦与傲然:
“我兄乃朝廷钦封豫州刺史,持节督徐、扬军事,我等奉兄令入豫州剿匪安民,名正言顺!”
“他曹孟德一个兖州牧,遣兵越境,竟敢打出‘奉诏讨逆’的旗号?”
“莫非视我兄长的豫州刺史如无物?还是说,他将这汝南也视作其兖州辖地了!”
关羽的愤怒有其道理。在他看来,刘备的豫州刺史身份具有法理性。
曹操此举不仅是军事上的挑衅,更是对自家大哥政治上的僭越和侮辱。
鲁肃相较于关羽的勃然怒气,显得更为沉静,但眉头也紧紧锁住。
他示意斥候退下,然后缓步走到地图前,手指点在汝南与颍川交界之处。
“云长将军息怒。”
鲁肃的声音依旧平稳:
“此乃主公与军师计议,将颍川和沛国西部让与曹操。”
“我大哥与军师这是何意?”
鲁肃面对关羽的不解,只是轻轻指向地图上颍川、沛国西部的位置,声音沉稳如常:
“云长且听肃细言之。军师此策,非是怯战退让,实乃‘弃子争先’之深谋远虑。”
“意在以空间换取时间,为我徐州争取更大战略空间与宝贵时间。”
他见关羽虽仍面有疑虑,但已耐着性子在听,便继续替他进行剖析:
“将军请想,颍川乃何处?是荀文若、戏志才等曹操麾下众多谋士之乡梓!”
“其地士族盘根错节,心向曹氏者众。曹操遣于禁、程昱入颍川,打的是‘清剿黄巾’的旗号,行的却是收拢乡心、巩固根基之实。”
“我军若强行介入颍川,非但要面对曹军精锐,更要面对整个颍川士林的潜在敌意,此乃吃力不讨好之地,易陷泥潭之中。”
“再者,”
鲁肃的手指移向沛国西部:
“此地与兖州接壤,无险可守,直面曹操兵锋。若我军分兵驻守,必成曹军首要攻击目标。”
“需投入大量兵力方能维持,反而牵制我军主力,使我等无法全力经营汝南这极为富庶、更具战略价值之豫州西南部。”
他抬起头,目光直视关羽,语气加重:
“军师之意,乃是主动让出这些‘鸡肋’之地,示敌以弱,满足曹操当前扩张之欲求。”
“其得此二地,需分兵把守,安抚地方,实则分散其兵力,延长其战线。”
“而我军,则可趁此良机,全力消化汝南,而后向东南方向经略九江、庐江,打造更为稳固的南方根基!”
“此乃‘将欲取之,必先予之’之理!”鲁肃最后总结道,“弃颍川、沛西之虚名,换汝南、江淮之实利,更可避免在准备不足时与曹操爆发全面冲突。”
“待我南方稳固,兵精粮足,届时再北向与曹操争锋,方有胜算!军师此策,实为放眼全局、忍辱负重之长策也!”
关羽听着鲁肃条分缕析的解释,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他虽傲,却非不明事理之人。
高弈在淮泗打破袁军,其智谋,他是深为佩服的;鲁肃这番话,将战略层面的考量说得透彻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关羽稍加思索便能领会:
“原来如此,是关某愚钝了。”
确实,与其在曹操势大的地方硬碰硬,不如避实击虚,壮大自身,但关羽却对曹操不敬他大哥有些愠气:
“然曹贼欺人太甚!如今其兵锋直指我汝南边境,难道我等便坐视不理,任其嚣张?若如此,岂非示弱于天下,寒了归附士民之心?”
鲁肃微微一笑,成竹在胸:
“将军所虑,肃亦思之;于禁、程昱此来,其主要目标仍是颍川,未必敢真与我军主力在汝南硬撼。”
“我军当前要务,乃是加速整编刘辟、龚都部众,彻底掌控汝南诸县,将此地利、人心牢牢握于手中。”
鲁肃伸手敲了敲舆图:
“对于于禁部,我等可不必与其正面交锋,但需严阵以待,令其知难而退。”
“可多派哨探,监视其动向,加固边境防务。同时,可遣使持主公豫州刺史文书,至于禁军前。”
“言明主公已让颍川,沛国西部谯县等曹操与麾下文武故地,据理力争,在道义上占据主动。若其识趣,自会退去;若其执意寻衅”
鲁肃看向关羽,语气转为坚定:
“届时,便需将军展现雷霆手段,予以迎头痛击!让曹操知道,我主让出的,是我徐州不欲取之之地;但我欲保之地,绝非他人可轻犯!”
这番话既安抚了关羽的情绪,又给出了具体的应对策略,既保持了克制,又明确了底线。关羽闻言,终于缓缓颔首,丹凤眼中重燃战意:
“善!便依子敬之策!先稳固汝南,观曹军动向。若彼安分便罢,若敢犯境,关某定叫其知晓关某之利!”
于是,关羽和鲁肃不再纠结于颍川的得失,而是全力投入到对汝南郡的消化和巩固中。
整军、安民、招抚周边小股豪族势力,各项工作紧锣密鼓地进行。
而于禁、程昱在收到刘备方面的严正质询,并探知关羽军已有效控制汝北要地,并且严阵以待后,果然如鲁肃所料,并未轻易南下进入汝南腹地,而是继续在颍川一带清剿残馀抵抗力量,巩固占领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