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嘿嘿”
刘备看着自家咧着个大牙搓着手笑着找上自己的弟弟,用眼神瞥了一眼正在忙政务的高弈,示意张飞有问题去找他。
张飞绕道高弈身后,从他的手中抽出蒲扇,讨好似地给自家军师扇风:
“军师,嘿嘿”
“翼德,不是我不准你扩军,而是财政已经不足以支持我徐州在扩军了。”
高弈看着那呲着个大牙的张飞,一脸的无奈,现在徐州盐政带来的钱,根本不足以支持在进行扩军。
至于本应该驻守小沛的张飞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前几天刘备命令他和高顺率领陷阵营北上整军:
“这,军师不是盐政已经让徐州府库丰盈了吗?我那一部兵马,扩一点不行?”
高弈叹了一口气,拿过一卷竹简摊开,拿起毛笔:
“翼德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弈且为你算上一笔,由子龙所督骑兵,游骑,具装甲骑,并州狼骑,这是一笔支出。”
“主公白毦卫,孝甫所督的陷阵营,已补足满编八百之数,同样也需铠甲斗具皆精练齐整,这是一笔支出。”
“云长,兴霸所督的徐州水军,光是打造斗舰,艋冲,冒突,走舸,所需支出更是不计其数。”
斗舰是大船,是水军的主力舰船之一,同时也是水军的指挥系统所在,装载能力强,可用于运输水军,钱粮,财货。
艨冲同样是水军的主力船。船体狭而长,机动性强,便于冲突敌船。
冒突则是用于接舷战,也就是让水军士兵能够跳到敌人船上的船,此类战船因具备冲撞敌舰的“触冒唐突“特性而得名。
走舸,就是高弈先前用于击破纪灵大军的小船,速度快,机动性强,适合装载精锐战卒执行特殊任务,与冒突一起配合,进行接船作战。
这四种船是水军体系的基本,至于楼船,楼船这东西其实跟鸡肋一样,食之无用,弃之可惜。
其实,楼船并不是没有好处的,内河风浪少,楼船侧翻是小概率事件。
同时,楼船在水战的重点,第一是大,船体坚韧,作为水战的中坚力量不易沉没且可以部署大量水军。
第二是高,楼船四五层级,每级部署弓手倾斜豪雨,进可贴近敌船,上方箭雨压制敌方直接让己方士兵进行接舷战。
还是那句话,没钱别玩水军,想养舰队还不想花钱,全世界数千年的水军史还没人达成过这种成就。
徐州盐政刚刚弄好没多久,能够弄这些已经是极限,在弄下去,都快要捉襟见肘了。
更何况楼船的缺点一怕风,二怕穷。
风是平底高舱没有帆重心高招风,容易倾复,大船一翻涡流还大,游泳都逃不掉。
穷是大树难找难运,划船需要的人力又多又难养,没有水陆贸易养脱产大舰。
除非高弈自己失心疯,生怕自家财政崩的不够快,失了智整这种船出来。
楼船这东西只有宋代钱多的烧心,又不懂打仗,才想着憋个黑科技搞个水上射箭楼。
就徐州现在的情况,他搞个楼船,让士兵在上面射射射,让刘备spy袁神呢。
高弈让张飞缓了一下,随后又继续说道:
“更何况,还有公明将军处新募了几营兵马,作为后备,用于防备四方之敌,还有盘踞泰山,琅琊已经归附于主公的臧霸。”
“元龙在广陵修建匡琦城,疏通邗沟水道,将淮泗水系与长江连接,亦是需要钱财。”
“淮南,许耽,陈到,张南三位将军处又得防备袁术北窥探,翼德,我哪里还有馀钱为你多扩一部兵马?”
高弈一番细帐算下来,张飞那张原本因期待而咧笑的大脸渐渐垮了下去。
铜铃般的眼睛瞪得更大,却不再是兴奋,而是充满了“怎会如此”的困惑与不甘。
他挠了挠头,蒲扇般的大手无意识地用力,差点把高弈那柄可怜的蒲扇扇骨捏断。
“这这”
张飞嗓门不由得低了几分,带着懊恼:
“我也知道养兵烧钱,可可咱这不是刚得了盐利吗?怎地日子还是要这般紧巴巴的过?”
“那袁术贼子在淮南憋着坏,说不定哪天就又打过来了,我们兵多些,心里才踏实啊!”
刘备此时也从案几后站起身,走到高弈身边,拍了拍张飞的肩膀,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定论:
“三弟,棋巍所言句句是实。广陵盐利确是大进项,然我徐州新定,百废待兴,诸军皆需整顿扩充,以御四方之敌。”
“譬如一人久饿,骤得美食,亦需细嚼慢咽,缓缓进补,若是一口吞尽,非但无益,反伤脾胃。”
他看向高弈摊开的那卷竹简,上面密密麻麻列着各项开支,继续道:
“子龙之骑,孝甫之陷阵,乃我军破敌之锋刃,不可或缺。云长、兴霸之水军,乃御淮泗、保广陵之屏障,更是未来图南之根本。”
“如今,云长,文远驻防鲁国,威慑泰山诸寇,安抚臧霸,防北之敌,亦是重中之重。”
“各处皆嗷嗷待哺,府库之入,分至各处,已是捉襟见肘。非是棋巍苛待于你,实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鲁肃在一旁默默点头,补充道:
“主公所言极是。据《吴子》云,‘财帛尽则无以为战’。强兵必先足食足饷足械。”
“现今盐利初定,尤如活水初引,需先灌溉根本,稳固现有军力,使其兵精粮足,甲坚刃利,方是正理。”
“若盲目扩军,致使粮饷不继,器械匮乏,士卒怨恚,反倒折损战力,动摇根基。”
糜竺也苦笑接口:
“翼德将军,盐利虽丰,然徐州历经战乱、曹贼屠戮,户口锐减,田野多有荒芜。”
“养兵之费,岂止军饷器械?士卒家小亦需抚恤安置,立功阵亡者需赏赐,流民需招揽垦殖,此皆巨大开销。”
“广陵盐政之利,大半亦需用于地方恢复民生、招引流亡。无民则无税,无税则无军,此乃长远之计。”
张飞虽然性子急,但也并非完全不通情理,只是醉心于军事,对后勤财政缺乏概念。
此刻被刘备、高弈、鲁肃、糜竺四人连番解释,尤其是引经据典,又摆出实实在在的帐目。
他虽仍觉郁闷,却也明白此事确实强求不得。他悻悻然地松开蒲扇,瓮声瓮气地道:
“俺俺知道了。只是看着大家都在扩充兵马,俺老张这里却动弹不得,心里憋得慌!”
见他瓮声瓮气,高弈和大家眼神来了几个来回,随后,朝着张飞伸出手笑道:
“诶,翼德莫急,可让云长调一部新募兵马入你麾下,只是,需要再加以精练”
张飞将蒲扇还给高弈:
“俺不怕练兵,只怕无兵!”
“翼德!”
然而,刘备则是在这时候出声道,随后刘备又严肃地看着张飞:
“卿刑杀既过差,又酒后鞭挝士卒,此取祸之道,若能宽容,我便准你练兵!”
张飞重重点头:
“弟必牢记在心,若大哥在听闻我酒后鞭挝士卒,大哥可军法从事于我。”
高弈见张飞如此保证,心中稍安,笑道:
“翼德勇冠三军,乃万人敌,何须以兵多论英雄?若能再加以精练,一可当十,胜似寻常量部新兵。至于袁术”
高弈目光转向刘备,神色转为凝重:
“主公,诸位,弈近日整理各方讯报,淮南方面,袁术虽新败,然其性骄矜,必不肯甘休。”
“及往来商旅所言,寿春近日确有整军备武之迹象,征发民夫,打造舟船,恐其真有再度兴兵之意。杨弘、张勋等辈,非良善之辈,或会怂恿袁术行险。”
刘备闻言,面色也严肃起来:
“棋巍所虑,亦是我所忧。袁公路非能忍辱负重之人。前番大败,其岂肯善罢甘休?只是未料其恢复如此之快。”
鲁肃沉吟道:
“袁术据淮南九郡,地广人稠,底蕴确实深厚;我在东城之时,其治下,便已苛政重敛,民多怨声,此番能迅速再聚兵粮,恐是竭泽而渔。”
“其若再来,兵势或众,然军心士气、后勤根基,未必稳固;我等只需严加防备,以逸待劳,未必不能再次破之。”
高弈点头:
“子敬言之有理。然我军新整,各处皆需时间。当下之急,并非扩军,而是如何将现有财力、物力高效用于巩固防务,尤其是淮河一线。”
“水军战船需加速打造,但需分批量、按缓急;各关隘烽燧需加固;粮草需向边境预储。”
“翼德所部虽扩不多,但军械马匹务必补充齐全,操练亦不可松懈,随时准备驰援各方。”
刘备见张飞心气已平,且众人意见统一,便最终定调:
“好!既然如此,一切用度,优先保障子龙骑兵、孝甫陷阵营、云长,兴霸水军之需,以及边境城防、粮草储备。”
“臧宣高处,亦需按时拨付钱粮军械,以安其心。三弟,你回小沛后,加紧操练本部军马,与孝甫密切配合,北境安危,系于你二人之手。”
张飞听到自己责任重大,精神稍振,挺起胸膛:
“大哥放心!有俺在,小沛决出不了乱子!袁术那小子若敢有异动,俺老张第一个不答应!练兵之事,包在俺身上!”
“谨遵主公将令!”
高弈、鲁肃等人齐齐拱手,会议散去,张飞虽略有不甘,但也只能嘟囔着“省着点花,俺老张的刀都快生锈了”之类的话,大步流星地离开州牧府,准备返回小沛。
书房内,只剩下刘备、高弈、鲁肃、糜竺四人。烛火跳动,映照着四人凝重的面色。
广陵盐利带来的短暂轻松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对淮南即将再起的烽烟和徐州自身财政军备极限的深切忧虑。
刘备望向南方,缓缓道:
“袁公路看来,淮水之畔,免不了再起一场大战了。只是不知,他此次会从何处而来,又能掀起多大风浪。”
高弈轻摇只剩扇骨的蒲扇,目光深邃: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徐州虽暂不强盛,然上下同心,将士用命,更有淮水可恃。”
“袁术若敢再来,必让其再尝败绩!只是,需谨防其勾结其他势力,如汝南黄巾,或那刚大胜刘繇的江东孙策。”
正说话间,有小厮来报:
“禀主公!外面有两人前来拜访,自报身份,乃是先前与主公一同前往救北海之人!”
“快请。”
刘备大手一挥,高弈摇着蒲扇,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