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渐浓,雪林中杀机四溢。
慕影身形一晃,竟化作七道虚实难辨的残影,剑锋自不可思议的角度刺向楚岸平周身大穴。
正是影蚀九式中的七煞锁魂,每一剑都刁钻狠辣,足以间毙杀七名一流高手。
楚岸平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他并指如剑,在身前划出半道圆弧。
只听七声连绵脆响,七道剑影竟同时溃散。慕影只觉得每一剑都刺入了无形旋涡之中,劲力被带得歪斜偏转。
“倒是有点门道。”
慕影冷笑,周身气息竟骤然消失,包括杀气,体温,乃至于呼吸,就仿佛整个人从未存在过一般。
这是九星堡的不传绝密,寂影心经。
此内功一旦运转,整个人便如同化作一道游走于虚实之间的阴影,乃是杀手届的绝学!
慕影融入风中,无形无相,剑势飘忽不定,时而直取楚岸平的要害,时而又如鬼魅绕至楚岸平的背心。
可惜一个人再收敛气息,也不可能毫无波动。
恰恰楚岸平所修习的星辰诀,对于波动最是敏感。
任凭慕影的剑势如何诡变,落在楚岸平眼里,都跟光头上的虱子一样无处可藏。
楚岸平站在原地岿然不动,单手负后,仅凭另一手或格或引,每一次都精准地拍在剑招最薄弱之处。
数十招过后,剑招诡异阴狠如慕影者,竟连让他移动半步都做不到。
“不可能!”
慕影面容扭曲,凝立原地,空气中的残影骤然合一,所有散落的剑气亦被他聚拢。
慕影双手握剑,杀意和内力都压缩在剑尖形成了一个小圆点,连人带剑化成一束幽光猛刺向楚岸平。
面对这足以洞穿金石的绝杀,楚岸平面不改色,并拢的双指手势一变,改为向前缓缓推出。
这一推看似极慢,慕影却觉得周身空气骤然凝固,好象形成了一个又一个旋涡将他包围,令他陷入流沙之中。
无数细密剑气从四面八方涌来,如同大漠风沙般无孔不入,层层消磨着他的护体真气。
慕影惊骇欲绝,将寂影心经催至极限,身形连变九次,却依旧挣脱不出这无形剑网的束缚。
他引以为傲的隐匿身法,在这至大至广的剑招面前,竟显得如此可笑!
慕影当然不可能知道,楚岸平经历了沙海一战后,武学境界无形中又提升了一个层次。
原本只能用来护己的沉沙剑网,如今亦能克敌。
不见楚岸平如何动作,身影一闪,已出现在慕影身前,一掌轻飘飘按在了慕影胸口。
砰!
慕影如断线纸鸢般倒飞出去十多米,还未落地,一口血雾已经喷出,重重翻滚在雪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你,你到底————是何人?”
慕影如见鬼怪,看着那个衣衫都不曾凌乱的黑袍罩面人,第一次尝到了绝望的滋味。
江湖中能轻易击败他的人不是没有,但无论哪一个必定都是名动一方的大人物。
然而对面黑袍罩面人所用的招式,却和那些大人物一个也对不上。
楚岸平垂眸看着他,淡道:“凭你,也配问?”
慕影:“————”
实话实说,真不是慕影菜,实在是他的隐匿功法完全被楚岸平克制了,所以局面上才会那么难看。
可惜慕影不知道这些,所以越发觉得楚岸平深不可测,甚至在心里把他当成了和自己父亲一个级别的高手!
“要杀便杀!”
慕影阴冷发笑。
楚岸平朝他掠去,双方相距三尺之时,看似气息奄奄的慕影骤然暴起,长剑一化为九,分刺楚岸平九处要穴。
然而这种反抗对于楚岸平来说,无异于稚童耍弄。
他依旧是双指并拢一划,沉沙剑气无声漫开,如风拂流沙,无隙不入,瞬间在慕影身上划出了足足数十道深可见骨的血痕。
等剑气散去,慕影早已变成了一个血人躺在地上。
楚岸平摇摇头,不明白为什么总有人喜欢自讨苦吃————
也不知过了多久,墨璇悠悠转醒时,只觉得浑身剧痛难当。
她茫然四顾,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间陈设朴素的房间里,窗外天色已暗。
刚想撑起身子,右肩和腹部便传来钻心刺痛,令她倒抽一口冷气。
“墨姑娘,恭喜你捡回一条命。”
一道熟悉又讨厌的声音传来。
墨璇扭头看去,只见那个小白脸正悠闲坐在床边的竹凳上,唇角噙着一抹笑意,怎么看怎么碍眼。
墨璇顾不得与他置气,急声问道:“傻大个呢?他怎么样了?”
楚岸平笑得有些深:“姑娘还真是关心铁柱,他没事。”
要不是亲眼看见这丫头在生死关头把铁柱推开,宁愿自己受那一剑,楚岸平才不会管她死活。
当然,也是人家背景硬,已经招惹了那么多势力,楚岸平实在不想再把玄机门的人引来。
墨璇惊奇地看着楚岸平:“是你救了我们?”
楚岸平摇摇头:“在下哪有这个本事,只是久等铁柱不回,我便和店里的同伴们一起查找,最后在城外的雪林中发现了你和铁柱。
墨姑娘,敢问是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敢伤你这位玄机门的高徒?”
墨璇恨恨道:“本姑娘认得那种身法和剑招,我听师傅提过,那人定然是九星堡的杀手。”
九星堡?
楚岸平目光闪动:“你们玄机门和九星堡结过梁子?”
墨璇骂道:“本姑娘怎么知道?我玄机门一向独善其身,师傅他老人家更是与人为善,谁知道九星堡的人抽哪门子的疯,不过这次的事绝不能就这么算了!”
楚岸平没兴趣理会这群武二代之间的斗争,神色淡了下来:“你们要怎么解决我不管,我只希望墨姑娘以后不要再骚扰铁柱了。
你要真看上了铁柱,那也简单,只要他喜欢,我也欢迎墨姑娘嫁到我们平常酒家来。
但我觉得吧,男女之事还是得你情我愿,强按牛头喝水,虽能解一时之渴,但终究不是长远之计啊,姑娘你说是不是?”
墨璇正躺着顺气,闻言猛地撑起身子,肩伤疼得她眼前发黑,却仍咬着银牙骂道:“小白脸,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你再敢坏本姑娘的清誉,本姑娘和你拼了!”
大概是生怕楚岸平出去乱说,墨璇也顾不得了,大叫着解释缘由:“云霓散尽栖隐境,凡木生辉藏金麟,这是我师父耗尽心血,以玄机盘推演出的天机语!
只有找到谶语中的人,才能破解我玄机门大劫。”
墨璇眼中闪过痛色:“师父因窥探天机受到反噬,只能算出大致方位,我们师兄妹几个便出来查找。
我一路找到栖霞镇,栖字正好和前一句对上了,平常酒家岂不就是凡木,而且门前还有一棵大樟树!
正好傻大个又是天生的龙筋虎骨,不正好是谶语中的金麟?
听懂了吗?本姑娘是为了师门,不是你想的龌龊心思!”
楚岸平无言以对。
搞了半天,原来是这么回事。
难怪这小丫头锲而不舍,看她那样子,颇有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意思。
楚岸平点点头推门走出,不一会儿便和孔雪茵一起返回。
“孔姐姐,这丫头片子魔怔了,仗着师门势大不让我们老百姓过安生日子。
这回要不是运气好,铁柱已经被她绑走了。
你们青龙堂执掌江湖秩序,面对这等强掳民男之事,到底管不管,能不能管?”
孔雪茵的脸色也有些难看。
这个墨璇,分明没把青龙堂放在眼里,真要不管这事,别说楚岸平不干,以后谁还把青龙堂当一回事?
到时候上面问罪下来,她和头儿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孔雪茵冷声道:“你放心吧,我和头儿亲自跑一趟,把她带到临安城去。我们管不了,自有人能管她,实在不行,就让她师傅亲自来领人!”
墨璇倏然睁大双眼,死死瞪着楚岸平,恨不得在这小白脸身上戳出几个窟窿来。
这混帐东西,前脚刚听完她的师门机密,后脚就转身卖了她,到底还是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