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州军先锋部队手持大盾长戟,在距离谷口约一箭之地处便稳稳停住。
迅速结成紧密的圆阵,如同一块磐石钉在地上,为后续部队的出谷列阵提供掩护。
中军各部则依令而行,以娴熟的战术动作,如同展开的雁翅般向两翼延伸。
整个过程虽在敌军注视之下,却有条不紊,显露出极高的水准。
郭太眼见并州军阵型将成,再也按捺不住,嘶声下令:
“前锋出击!弓手放箭,压制敌军!”
命令下达,白波军的前锋人马在头目的驱赶下,向谷口的并州军阵线发起了冲锋。
后方的弓手也射出一波密集的箭雨。
但这正中了吕布的下怀。
“举盾!”
并州军阵中传来一声怒吼。
前排巨盾轰然立起,结成密不透风的盾墙。
白波军的箭矢射在包铁的盾面上,发出一阵“笃笃”的闷响,难以穿透。
偶有箭矢越过盾墙,落在并州军士卒的精铁头盔和扎甲上,也大多只能溅起几点火星,发出“叮叮”的脆响便被弹开,造成的伤亡微乎其微。
“弩手准备——放!”
就在白波军前锋乱哄哄地冲入射程的瞬间,并州军阵中令旗挥动,命令下达。
中军后方早已蓄势待发的强弓硬弩,立刻发出了死亡的尖啸!
相比白波军软弱的箭雨,并州军的弩箭强劲密集,破空之声摄人心魄。
弩箭轻易地穿透了白波军单薄的皮甲甚至无甲的躯体,中箭者非死即伤,成片倒下。
原本就缺乏纪律的冲锋势头顿时为之一滞,谷口前惨叫声、哀嚎声四起,鲜血迅速染红了枯草。
待白波军士卒侥幸冒着箭雨,付出惨重代价冲到阵前时,迎接他们的是如林般猛然刺出的长戟和从盾牌缝隙中精准戳出的环首刀!
并州军士卒眼神冰冷而狂热,彼此配合默契,刺杀格挡简洁高效。
白刃战甫一接触,便呈现出一边倒的屠杀态势。
白波军的长矛刺在并州军的精铁扎甲上,往往只能留下一道白痕;
战刀砍上去,更是火星四溅,难以破防。
而并州军士卒每一次精准有力的刺击和劈砍,都能让对手血光迸溅,骨断筋折。
装备、训练、斗志的全面碾压,在此刻显露无疑。
并州狼骑,这些来自边塞的悍卒,拥有丰富的作战经验,彪悍的战斗意志,更有大汉朝廷最精良的盔甲武器,堪称此时天下最精锐的部队之一。
面对白波军这等乌合之众,战斗的结果从一开始就被注定。
谷口,瞬间化为了修罗场,白波军前锋的鲜血汩汩流淌,汇成小溪,伤亡极其惨重,却始终无法撼动并州军的钢铁阵线半步。
郭太在后方看得又惊又怒,他向来引以为傲的人海战术,在绝对的质量差距面前,竟如此无力。
“这……这吕布的兵,莫非都是铁打的不成?!”
他身边一个头领声音发颤地说道,道出了郭太心中的惊惧。
杨奉、韩暹等人更是面色苍白,相互交换着眼神,那退意已不是萌生,而是几乎要破体而出。
就在白波军士气最为低迷、攻势衰竭的这一刻,山谷中传来了低沉而震撼人心的马蹄声,如同闷雷滚过大地!
“什么声音?!”郭太惊疑不定地望向谷口。
“是马蹄声!好多马!”身旁部将骇然道。
只见谷口烟尘扬起,留守的那千馀并州军竟已全员换乘骏马,甲胄鲜明,队列严整地策马而出!
“他们……他们还有这么多骑兵?!”
郭太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一股不祥的预感笼罩全身。
他原以为吕布主力已是步卒,没想到竟还藏着如此一支生力骑兵!
更让他魂飞魄散的一幕紧接着发生。
吕布亲率一千最精锐的并州狼骑,如同蓄势已久的致命毒牙,从山谷中疾驰而出!
他身披西川红锦百花袍,坐下嘶风赤兔马,手持方天画戟,如同一团燃烧的烈焰,又似一道红色的闪电,耀眼夺目!
“吕布!是吕布亲自冲阵了!”
白波军阵中响起一片惊恐的呼喊。
吕布并未直冲胶着的前线,而是率铁骑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以赤兔马的神速,直插白波军混乱的后军!
在奔驰中,吕布声若洪钟,其音穿透战场,清淅地传入双方将士耳中。
“吕奉先在此,尔等乌合之众,还不速速跪降!”
“并州儿郎们!让这些蟊贼见识见识,什么是天下精锐!随我踏平敌阵!”
这怒吼如同惊雷,不仅极大鼓舞了并州军士气,更是如同重锤般狠狠砸在白波军本就摇摇欲坠的斗志上。
“完了……”
杨奉面无人色地看着那道火红的身影如入无人之境般揉躏后阵,喃喃自语。
韩暹更是下意识地勒马后退了半步。
吕布率领骑兵在后阵掀起腥风血雨,驱散弓手,搅乱指挥。
前沿并州军压力顿减。
原本作为火力支持的并州后军千馀人,迅速变阵!
他们立刻退至预备马匹处,动作娴熟地换乘上马。
片刻之间,又一支生力骑兵集结完毕。
从战场的另一侧呼啸而出,配合着吕布的攻势,开始反复突袭、切割白波军的侧翼。
白波军主力被正面铁壁般的步兵和两侧不断袭扰的骑兵拉扯,首尾难顾,阵型开始扭曲、变形。
正面并州先锋军压力再减。
并州军后续部队则依计划分批换马,如同层层展开的死亡之翼,不断添加战场,对白波军进行侧翼突袭和分割包围。
战场后方的高地上,徐晃奉命看守辎重,正好将整个战场的形势尽收眼底。
他原本沉稳的目光,此刻已完全被山下那惊心动魄的一幕所吸引,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只见吕布麾下的骑兵,已然分作四支劲旅,如同四条黑色鳞甲的蛟龙,在由数万白波军组成的混乱“海洋”中,纵横弛骋!
那四支骑兵在吕布的调度下,仿佛拥有了生命,每一次穿插、每一次转向,都蕴含着极高的战术智慧。
庞大的白波军在这“四龙”的撕扯下,竟显得如此笨拙和无力,毫无还手之功,只能被动地承受着被分割、被击溃的命运。
这已非简单的冲杀,而是一场精心编排的死亡之舞!
徐晃看得心驰神摇。
“游龙戏水,游刃有馀……这便是真正的统帅之才吗?”
他喃喃自语。
他回想起自己以往带兵,能约束部众、奋勇冲杀已属不易,何曾想过战争可以指挥到如此挥洒自如、宛若艺术的境界?
“温侯不仅勇冠三军,这运筹惟幄、临机决断之能,更是深不可测!能亲眼得见如此战法,晃……何其幸也!”
他原本投诚,或许更多是出于对朝廷的认同。
但此刻,目睹了吕布这神乎其神的指挥艺术,一种对绝对强者能力的纯粹崇拜,已深深烙印在他的心中。
能追随如此明主,学习这超凡脱俗的用兵之道,方不负男儿平生壮志!
这一刻,徐晃望向战场,目光变得无比炽热,一瞬不瞬,似乎要把每一个细节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