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州,渤海郡府,议事厅。
厅内烛火通明,袁绍脸上带着浓重的阴霾。
面前坐着他的三位谋士。
南阳许攸,许子远。
巨鹿郭图,郭公则
南阳逄纪,逄元图。
袁绍猛地一拍案几,杯盏震跳。
“何莲毒妇!杀我叔父!此乃欺我袁氏无人耶?!”
袁绍双目赤红,声音因愤怒而颤斗,
“此仇不报,我袁本初誓不为人!
定要她见识见识,何为四世三公之底蕴!”
谋士郭图眉头紧锁,谨慎开口:
“主公,息怒。
袁公……是以谋逆之罪被朝廷明正典刑。
我等若公然起兵,便是坐实了反贼之名,于大义有亏,恐天下英雄不应啊!”
另一谋士逄纪立即反驳,语气激烈:
“公则此言差矣!
此时不反,更待何时?
难道要等那何莲与吕布逐个清算,将我袁氏门生故吏一一剪除吗?
造反是死,不造反亦是死,何不拼死一搏!”
袁绍深吸一口气,强压怒火,看向二人:“元图虽有血性,然公则所虑亦是实情。
即便要反,我渤海一郡之力,如何抗衡吕布的并州狼骑与西园新军?
天下英雄,又有几人会响应一个反贼?”
厅内顿时陷入沉默。
郭图、逢纪皆面露难色,一时无解。
就在此时,一直冷眼旁观的许攸忽然放声大笑,笑声在凝重的气氛中显得格外刺耳。
袁绍不悦,皱眉喝道:
“子远!我等心焦如焚,你为何发笑?莫非是乱我军心!”
许攸止住笑,捋须摇头,目光扫过众人,带着一丝讥诮:
“我笑诸位皆入迷障,自缚手脚!
尔等口口声声自称反贼,未战先自认其罪,岂能不败?”
袁绍闻言更怒:“子远何出此言?难道我叔父就白死了不成!”
“仇,自然要报。但名,绝不能是反贼!”
许攸踏前一步,目光灼灼,
“何莲可以污蔑袁公为反贼,我等为何不能指认她才是真正的国贼!”
郭图嗤之以鼻:
“荒谬!何莲乃当朝太后,少帝生母,名正言顺!
说她乃国贼?
子远莫要哗众取宠,徒惹天下人笑话!”
逢纪也摇头:
“此言过于骇人听闻,难以取信。”
“骇人听闻?正因其骇人听闻,方能石破天惊!”
许攸冷笑一声,不再卖关子,
“主公,诸公,且听我一言。少帝之位,果真名正言顺吗?”
袁绍不耐:
“辩乃灵帝嫡长子,继位有何不正?子远休要故弄玄虚!”
“不然!”
许攸声音陡然提高,
“主公曾任西园八校尉之中军校尉,当知宫中秘辛。
先帝心属者,从来是幼子协殿下,而非长子辩!
成立西园军,以蹇硕为上军校尉,凌驾于大将军何进之上,所为者何?
便是为了制衡何氏,他日能扶协殿下登基!”
袁绍一怔,缓缓点头:
“确有此事…然先帝驾崩突然,蹇硕为大将军所诛,此事便作罢了。朝中老臣皆知,以此为据,不足为奇。”
“若仅止于此,自然不足为奇。”
许攸眼中闪铄着锐光,
“然诸公可还记得,协殿下生母王美人如何死的?
董太后又是如何死的?
坊间皆传,乃何后鸩杀!
何氏善妒而心狠手辣,绝非虚言!”
他环视众人,语气石破天惊:
“那我们便将这一切连起来看:
先帝欲立刘协,何氏已然失宠,其子地位岌岌可危。
值此关键时刻,春秋正盛的先帝却突然病故!
紧接着,何进立刻诛杀唯一能制约他的蹇硕,强行扶立其甥刘辩登基!
随后,可能与刘协有关的董太后也暴毙!”
“这一连串事件,岂是巧合?
这背后,难道不是隐藏着一个弑君纂位、谋夺江山的惊天阴谋吗!”
厅内一片死寂,袁绍、郭图、逢纪三人脸色煞白,被这大胆至极的推断惊得说不出话,只觉得骇人听闻,却又丝丝入扣!
许攸趁热打铁,声音如刀:
“故,真相乃是:
何氏为保其子帝位,与何进合谋,毒杀先帝!
其后又铲除异己,扶立伪帝!”
“如此,则董卓废辩立协,非为篡逆,实为拨乱反正,奉迎先帝属意之君!”
“袁公身为托孤重臣,欲清君侧,何错之有!”
“主公今日起兵,非为造反,实为为国讨贼,为君父复仇,匡扶汉室正统!”
“那何莲、吕布、王允,才是弑君篡国、祸乱朝纲的元凶巨恶!”
袁绍猛地抬起头,眼中的迷茫与愤怒已被狂热所取代,他重重一击掌:
“好!好一个弑君纂位!好一个为国讨贼!”
“子远此计,乾坤倒转,黑白分明!
我等不仅师出有名,更是占据了天下大义!”
“何莲……吕布……我看你们这次,如何抵挡这天下滔滔之口!
传令下去,即刻以此起草檄文,传檄天下!”
袁绍一纸檄文引起天下震动。
荆州,南阳郡,郡府。
袁术接到袁绍派人送来的檄文,细细读罢,脸上先是一阵鄙夷,随即化为难以抑制的兴奋。
他扬着手中的绢帛,笑道:
“呵!没想到袁本初那个庶出的家奴,竟也能想出这等绝妙的口号!
倒是小瞧了他。”
“好!
如此一来,我袁氏便占据了道义制高点!
何莲一个屠户之女,吕布一个边地武夫,沐猴而冠,竟敢把持朝政?
天下英雄皆是清流士族,谁不耻于居其之下?
此番必然一呼百应!”
他越想越兴奋,眼中闪铄着毒蛇般的光芒:
“妙啊!
最好那屠户之女和边地武夫被这檄文气得发了失心疯,一怒之下将我那位在雒阳享福的好兄长送上路!”
“如此,我南阳袁术,便是袁氏一门唯一的顶梁柱!
四世三公的底蕴和人望,尽归我手!
届时……
哼,待扫清这些浊流,这天下究竟该由谁家来坐,还未可知呢!”
“妙极!实在是妙极!哈哈哈!”
骄狂的笑声响彻厅堂。
陈留,曹操募兵处。
许攸风尘仆仆,被引入室内。
曹操见故友前来,立刻放下新兵名册,脸上堆满笑容迎上去。
“子远兄!真是稀客!什么风把你从渤海吹到这陈留来了?”
曹操亲热地拉着许攸的手臂,请他入座。
许攸也不客气,笑道:“阿瞒,你我故交,我就不绕弯子了。本初的檄文,你看到了吧?”
曹操脸色一肃,叹道:“看到了。言辞…甚是激烈啊。
本初兄此举,可是捅破了天。”
“捅破了天?”
许攸冷哼一声,
“阿瞒,你曾位列西园八校尉,宫中那些旧事,你难道真的一无所知?”
“本初与你交情莫逆,深知你曹孟德一腔报国热血,忠义无双!
岂能坐视牝鸡司晨,武夫乱政?
特遣我来,邀你共举大事,这岂是捅破天?
这是重整乾坤!”
曹操闻言,脸上显出愤慨之色,重重一拍案几:
“操身为汉臣,世受皇恩!
每每思之,痛心疾首!”
随即,他脸上又露出为难的神色:
“可是子远兄啊,你看我如今……
虽得孟卓仗义相助,于此地募兵,然终究是初聚之众,兵微将寡,如同幼虎初生。
恐姑负本初兄厚望。”
许攸似乎早已料到,胸有成竹地一笑:
“阿瞒何必过谦?
你的能力,本初与我了然于胸。
兵马之事,勿忧!
孟卓处,本初已去信商议,他必会倾力支持!
此外,卫兹富甲一方,素有大志,我自去说合,若有他鼎力相助,何愁大事不成?”
曹操脸上的愁容瞬间一扫而空,他哈哈大笑:
“好!好!有本初兄运筹惟幄,有子远兄穿针引线,有孟卓、卫公鼎力相助!
操若再推辞,岂非不识抬举?
请子远回复本初,但有所命,操必在陈留尽心竭力,为首倡义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