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布不喜欢被别人以忠义绑架,然而他却知道,这一招对高顺尤其有用。
君子可以欺之以方。
高顺这种纯粹的军人,将忠义看的比生死还重。
高顺闻言,身形挺得如枪一般笔直,脸上再无半分痴迷,唯有庄重肃穆的使命感。
他重重颔首:“诺!顺,万死不辞!”
一旁的陈宫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心中早已掀起惊涛骇浪。
他再次被吕布展现出的深谋远虑和超凡的军事洞察力所震撼。
这位温侯,对时局的判断竟如此清醒而深刻!
当日,吕布升帐,唤来陈宫高顺西园八校及并州六将。
他神色肃然,下令道:“公台,伯平。董卓虽除,然天下汹汹,雒阳城内更是暗流涌动。
我等欲立于不败之地,须有一支绝对忠诚、可摧锋陷阵的精锐之师!”
“故此,本侯命你二人,尽速筹划,组建——陷阵营!”
吕布的目光首先看向高顺:“伯平,你素来治军严整,清白威重,此营由你统率,一应操练、战法,皆由你决断!”
旋即,他又看向陈宫:“公台,你多谋善断,长于统筹。
伯平专司练兵,而兵员选拔、甲胄器械、钱粮补给诸事,需你全力辅佐,务必使陷阵营无后顾之忧!”
“末将领命!”
“宫领命!”
高顺与陈宫齐声应道,皆知此事关系重大。
吕布沉吟片刻,又道:“精锐之师,首重骨干。
传令:从并州旧部中,抽调四十五名原随李肃、文远突入皇宫勤王的锐士!”
他向二人解释道:“此四十五人,皆乃百里挑一之锐卒,更历经宫阙血战,忠勇无二,经验老辣。
调其入陷阵营,充任屯长、队率等基层官佐,以为新军之胆魄骨架!
如此,陷阵营初建之时,便已有了一支可托付性命的内核!”
吕布目光扫过西园六校,语气转为冷厉:“陷阵营筹建,乃当前第一要务!
尔等需倾力配合军师与高都督,一应人员、物资,不得有误!
若有阴奉阳违、推诿懈迨者,莫怪本侯以军法夺职问罪!”
西园八校神色一凛,皆知这位新主帅手段狠辣,纷纷躬身:“谨遵温侯将令!”
最后,吕布面向高顺,语气格外凝重,强调道:“遴选新兵,勇力次之,忠义为先!
我要的是一支在任何绝境下都不会崩溃的磐石之军,而非一群徒有武力的乌合之众!”
高顺闻言,眼中闪过钦佩之色,深揖领命:“温侯深谋远虑,末将必不负所托!”
陈宫、高顺、西园六校领命而去。
吕布目光扫过并州诸将,朗声道:“自即日起,我等麾下铁骑,重归本源,复我并州雄风,号曰:
并州狼骑!”
众将闻言,精神皆是一振。
吕布续道:“狼骑重编五校,各司其职!”
他声音陡然提高:
“本侯自领——中军校尉!”
“前军校尉,侯成!”
“后军校尉,宋宪!”
“左军校尉,魏续!”
“右军校尉,秦宜禄!”
“成廉、魏越,仍为本侯亲卫统领,擢为牙门将!”
“以上诸将,皆秩比二千石!”
此言一出,侯成、宋宪、魏续、秦宜禄、成廉、魏越这六位并州旧部皆是狂喜!
秩比二千石,已与张辽的中郎将、李肃的骑都尉同级,实打实的重用!
六人轰然出列,单膝跪地,抱拳齐吼:“末将誓死效忠温侯!”
乡党之情与升迁之喜交织,帐内气氛热烈至极。
众人拜谢归位后,帐角一人却显得异常孤单落寞。
正是李儒。
他冷眼看着并州六将因同乡之谊和升赏而激动亢奋,又见陈宫、高顺这两位新投之人亦得吕布委以重任。
唯独自己,身为董卓旧臣,形单影只,此前更因提出废立之言被吕布厉声呵斥,几乎颜面扫地。
此刻,他只觉得与此地格格不入,心中酸涩难言,却又不敢表露分毫。
吕布何等敏锐,早已将李儒的窘态收入眼中。
吕布目光锐利地看向李儒,嘴角却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李儒此人,智计百出,却无半点忠义廉耻之心,是条真正的毒蛇。
他今日能因董卓败亡而依附自己,来日若自己势衰,他也必会毫不尤豫地反噬一口。
但吕布同样清楚,在这风云诡谲的雒阳城中,越是如此有才无德之人,关键时刻往往越有奇效。
正人君子有正人君子的用法,奸猾小人也有奸猾小人的用处。
便是一块砖头,一片碎瓦,用对了地方,也能解燃眉之急。何况是李儒这等毒士?
此等人物,就算暂时无处可用,圈养在自己麾下,也远比放他出去,让他有机会投奔他人、反过来与自己为敌要放心得多。
他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忽然点名:“李文优。”
李儒一个激灵,连忙出列躬身:“儒在。”
“见诸将各有职司,你可有计较?”吕布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李儒头皮发麻,姿态放得极低:“儒戴罪之身,唯温侯之命是从,不敢妄求。”
“哼,”吕布轻哼一声,“既入我奋威将军府,便须谨记,我等立足之本是忠义勤王!
此前那等大逆不道之言,若再敢提及,莫说太后容不得你,本侯第一个斩你祭旗!
你可明白?”
话语间杀机凛然。
李儒额角渗出细汗,深深一揖:“儒一时糊涂,已知大错,再不敢言!谢温侯训诫!”
吕布神色稍霁,语气缓和了些:“知错便好。本侯便予你一个机会。你随本侯去后营见一个人。”
李儒心思电转,立即明了:“温侯所言,可是那华雄?”
“正是华雄!”吕布眼中闪过欣赏之色,“此人有万夫不当之勇,乃凉州军第一猛士,武艺还在文远、成廉等人之上。
杀之,未免可惜。”
他目光锐利地看向李儒:“李文优,你与他同为董卓旧臣,应知如何说话。
此事办成了,这奋威将军府中,自有你一席之地。若办不成……”
吕布没有把话说完,但那未尽的威胁之意,比说出来更令人心悸。
李儒深深吸了一口气,他知道,这是投名状,也是他最后的机会。
他拱手道:“儒,必竭尽所能,不负温侯所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