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允深深一揖:“袁公此计,直击要害!允佩服!”
但他旋即又想起一事,“那……河东卫氏与蔡琰之事,又当如何?”
袁隗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笑意:“此事自然要继续,而且要做得更绝。
退婚还是要退,但不必再以我等或袁氏的名义去逼迫。”
何颙略显疑惑:“不以我等名义?那……”
袁隗:“以吕布的名义!”他断然道,“派人去河东,亦或在雒阳散布消息,就说温侯吕布贪恋蔡琰才色,已放出口风,势在必得。
暗示卫家若识相,便自行退婚,以免招致灭门之祸!”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特有的傲慢与自信:“要做得似是而非,让人抓不住确切把柄,却又让流言有鼻有眼。
天下愚夫愚妇,谁不爱听这等权贵豪强欺男霸女的故事?
他吕布不是自恃清白吗?
那我们就将这强娶有夫之妇的恶名,给他坐实了!”
“双管齐下!”袁隗总结道,声音斩钉截铁,“一则毁其私德,辱其名节;二则离间其与太后的关系。
我要让他吕布,纵有万夫不当之勇,也陷于这淤泥浊水之中,百口莫辩!”
王允眼中闪铄着兴奋与狠毒的光芒:“袁公高明!
岂不知这天下舆论,笔墨喉舌,从来皆掌握在我等士族手中!
吕布一介边地武夫,竟妄想与我等抗衡,实乃螳臂当车!
他既不肯低头入彀,那便让他在天下人面前身败名裂,无立锥之地!”
伍琼、周毖、何颙齐齐躬身:“谨遵袁公之命!我等这便去安排!”
几日后,德阳殿朝会。
王允等人联名上书,奏请为党锢之祸中蒙冤的名士平反昭雪,启用他们出任朝官。
同时,他们还呈递了一份详细的官员调整名单:
荀爽拟任司空,
伍琼拟任城门校尉,
周毖拟任尚书,
何颙拟任议郎,
韩馥拟任冀州牧,
刘岱拟任兖州刺史,
孔伷拟任豫州刺史,
刘表拟任荆州刺史,
袁绍拟任渤海太守,
袁术拟任南阳太守,
张邈拟任陈留国相,
张杨拟任上党太守
太后阅览后,竟一一准奏,照单全收。
吕布听着这份名单,心头巨震。
这些人的官职安排,竟与前世董卓乱政时的任命如出一辙。
尤其是出任地方刺史和太守,大多皆是反董联盟的十八路诸候。
难道这大汉的命运当真无法改变?
诸候割据的局势终究不可避免?
朝会散去后,吕布照例前往偏殿面见太后。
公卿百官望着他离去的身影,脸上皆露出玩味的笑容。
偏殿内,吕布迫不及待地问道:“袁绍、袁术逃出雒阳,分明图谋不轨,太后为何还要批准他们为太守?这岂不是助长敌人实力?”
太后莞尔一笑,反问道:“不然呢?这天下有你的人吗?有我的人吗?
如今天下官员,十之七八皆是袁氏门生故吏。朕任命谁为太守,又有什么分别?”
吕布急切道:“恐他们有意谋反啊!”
太后淡淡道:“若他们当真要反,岂是一个太守之位能够阻挡的?”
见吕布还要争辩,太后柔声打断:“温侯能为朕着想,朕心甚慰。然天下之大,你我鞭长莫及。此时唯有先稳住京畿重地,天下大势,容我等日后徐徐图之。”
她话锋一转,问道:“西园军整顿得如何了?”
吕布自信回道:“臣没有别的本事,就是会治军打仗。假以时日,必能为太后训练出一支不逊于并州狼骑的精兵。”
太后颔首道:“如此甚好。想来不久,便有用兵之时了。”
她的目光投向殿外,仿佛已经看到了即将到来的腥风血雨。
吕布躬身告退,正欲转身前往查找貂蝉,却听见何太后的声音再次响起。
“温侯。”
吕布抬首,见太后目光如水,唇瓣微启却欲言又止。
他不由问道:“太后还有何事吩咐?”
太后静默片刻,方缓缓道:“你前日所请召的那二位人才,不日便会抵达你军中。回去后,你只管专心练兵,其他不必多虑。”
她稍作停顿,声音渐沉,“至于貂蝉……待到良辰吉时,朕自会安排她风风光光地嫁入你府中。”
她的目光掠过殿外,语气忽然变得疏淡:
“日后若非朕的特旨召见,这宫内……你便少来些罢。”
吕布一怔,不禁追问:“这是为何?”
太后道:“最近有些风言风语,你未曾听说吗?”
吕布纳闷道:“听说什么?”
太后朱唇轻启,似有话要说,最终却只是淡淡道:“不必多问,听从朕的安排便是。”
她的目光中有复杂的神色一闪而过,随即又恢复了平静无波的模样。
吕布闷闷不乐,离开皇宫,与成廉、魏越二人汇合后,沉声问道:“近来可曾听到什么风言风语?”
成廉摇头:“未曾听闻。温侯,可是出了什么事?”
吕布心中纳闷,不知是何流言竟让太后态度转变。
不过转念一想,既已定下婚期,见貂蝉也不急在一时,眼下最要紧的是操练西园军。
于是他率领二百缇骑,招摇过市,返回西园。
一路上,百姓纷纷驻足围观,指指点点:
“快看,那就是吕布!”
“好生威武的相貌!”
“这身板当真健硕……”
“瞧那腰身,多有劲道!”
“我若是女子,也难免心动啊。”
吕布听着这些议论,初时还以为是称赞他的武勇,但越听越觉得味道不对。
这些夸赞似乎并非冲着他的战绩与威风,反倒象是在品评一件玩物的皮相。
他联想到太后莫名的疏远和“风言风语”四个字,顿时感到一股难以言喻的烦躁和窝火。
这些目光,让他感觉自己不象个将军,倒象个被围观的优伶!
回到西园别院,他立即召来李儒。
不多时,一身青衫的李儒翩然而至。
吕布直接问道:“近日可曾听说什么风言风语?”
李儒轻笑:“有啊,雒阳城内都传遍了。温侯竟不知情?”
吕布最厌他卖关子,斥道:“休要绕弯子,究竟是何传言?”
李儒这才正色道:“近日民间盛传,温侯乃是……太后豢养的面首。”
吕布闻言,顿时恍然。
原来太后疏远他是为此故,路上行人称赞他的身板腰力,也不是羡慕他的武艺,而是另有所指。
平心而论,太后身高七尺有馀,在女子中可谓鹤立鸡群。
且容貌美艳,位高权重,有心机,有智慧,有手腕,有心胸气度。
这样的女子,吕布很难不心生欣赏。
但说他是什么面首?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他堂堂九尺男儿,勇冠天下,岂是以色事人之辈?
吕布猛地一拍案几,怒喝道:“何人如此大胆,竟敢散布此等谣言,毁我一世英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