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席话如冷水浇头,激愤的将领们瞬间沉默,纷纷低头不语。
吕布目光如电扫过众人,续道:“当务之急,唯有诛杀国贼董卓,在雒阳立下不世之功!
朝廷安稳,才有馀力支持我等北返,收复失地,重建家园!”
他心中泛起巨大讽刺。
自己最痛恨被人用忠义大旗绑架,此刻却得亲手举起这面旗,引诱部属。
可他别无选择。
董卓和貂蝉都在皇宫,刻不容缓。
诸将被这番道理堵得哑口无言。
成廉迟疑着问:“主簿……那这皇宫,该怎么打?”
吕布大眼一瞪:“我这不是在问你们?怎么诛杀董卓?拿什么攻破宫城?”
魏越忍不住嘟囔:“好家伙,听你说得头头是道,原来你自己也没辄啊?”
吕布坦然点头:“对!主帅之责在定目标、指方向!
谋士之责在运筹惟幄、想妙计!
尔等武将之责在披坚执锐、执行军令!
此乃用兵之道!
现在都给我想!想不出所以然,谁也别想出这帐门!”
中军帐内顿时陷入窒息的沉默。
李肃、成廉、魏越、侯成、宋宪、魏续、秦宜禄……
一众赳赳武夫愁眉紧锁、抓耳挠腮,偏生半个有用的主意都憋不出。
吕布越看越火,猛地一拍案几:“废物!一群废物!”
魏续梗着脖子翻了个白眼,小声顶撞:
“主簿,您自己也说了,我们是武将,职责是带兵冲杀。
您非逼大老粗想计策,这不是强人所难嘛?”
“不让你们想,难道要本主簿亲自想?”
吕布怒极反笑,戟指众人,“那我要你们何用?”
一群并州糙汉被骂得面红耳赤,却只能梗着脖子大眼瞪小眼,活象群斗气的牛犊。
吕布痛苦地以手扶额,长叹:“唉!若此时帐中有一谋士,何至于此……”
吕布心道:公台,你在哪里?公台。
话音未落,帐外亲兵疾步闯入,高声禀报:
“报——!辕门外突来一彪人马,一员小将指名道姓,正在门外挑战主簿!”
这通报如投入滚油的水滴。
正被吕布骂得狗血淋头、憋了一肚子邪火的并州汉子们,瞬间像打了鸡血。
魏续第一个跳起来,抄起兵器就往外冲:
“主簿!让我去会会这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徒!定将他擒来给您出气!”
话音未落,人已如旋风般冲出大帐。
帐内众人精神稍振,都等着魏续的好消息。
可片刻功夫,那亲兵又冲了进来,声音都变了调:
“报——!大事不好!
魏续将军与那来将交手未及三合,便被生擒了!”
吕布听闻魏续被擒,心头非但无虑,反而窜起一股无名火。
倒不是心疼,是气这小子不争气。
他早对魏续前世背叛之事释怀,如今见他稍遇挫折就嚷着北归、动辄动摇军心,越发厌烦。
此刻闻他被擒,竟暗盼那来将手段狠些,直接结果了这反复之人才好。
他强压烦躁,扭头对侯成道:“侯成,你去!务必拿下此獠,救回魏续!”
“诺!”侯成领命,提刀上马冲杀出去。
又过片刻,亲兵再度来报,声音都带了哭腔:
“主簿!不好了!侯成将军不出三合,也被那将生擒了去!”
吕布眼角一跳,心道:这来将是何方神圣?
擒人的手段倒利落,心肠却忒软了些!
魏越按捺不住,抱拳请战:“主簿!让我去会会他!必叫他知道我并州男儿的厉害!”
吕布一摆手,目光如炬望向辕门:
“不必单去了!众将随我同去!
我倒要亲眼看看,究竟是哪路豪杰,能有这般通天本领!”
他搜肠刮肚,董卓麾下绝无此等人物,纵览雒阳,也想不出谁能这般轻描淡写连擒他两员健将。
吕布率一众将领呼啸而出,在辕门外勒马排开阵势。
只见阵前魏续与侯成被捆在地上,神色倒还算坦然;
对面一员小将白马银铠,手握长戟,英姿勃发,不过二十出头。
那小将见吕布现身,眼中精光一闪,朗声喝道:
“吕布!背主求荣之徒!
速速放出丁使君,否则今日定取你项上人头!”
吕布心中顿时恍然:
原来是张辽,张文远!
魏续、侯成败得不冤。
他念头一转,侧头对身旁的李肃道:“肃兄,你去试试他的斤两。”
李肃脖子一缩,面露难色:“我……我去?”
吕布眼睛一瞪,威压骤现:
“怎的?如今建功立业便在眼前,你想临阵脱逃,挫我军威?”
李肃被逼无奈。
他本就武艺平平,只得硬着头皮咬牙挥刀冲阵。
不到三合便被一戟杆扫落马下,被亲兵反剪双臂捆了。
张辽身后军士见状,欢呼震天。
张辽长戟遥指吕布,声若雷霆:
“吕布!无义之徒!只会驱使旁人送死吗?
可敢亲自与张某决一死战!”
魏越气得哇哇大叫,提戟欲出。
吕布却抬手拦住,目光灼灼盯着张辽,沉声道:“你不是他对手。”
言罢轻磕马腹,赤兔马长嘶一声,宛若离弦之火矢疾射而出!
吕布手中方天画戟撕裂空气,带着尖啸直取张辽:
“张文远!休得张狂!某来会你!”
张辽见正主出战,精神大振,大喝:“来得好!”
全力催马,舞戟相迎。
二人戟来戟往战在一处,寒光闪铄,劲气四溢,转眼便斗了二十馀合。
吕布虽勇,张辽亦非庸手,长戟使得泼水不进。
然吕布终究力大招沉,觑得一个破绽,故意卖出空门。
张辽求胜心切,奋力一戟刺来!
吕布眼疾手快,猛地侧身闪过,猿臂轻舒,竟将刺来的长戟一把刁住,死死夹在腋下!
张辽顿觉戟上载来巨力,任他如何发力,长戟都如铸在吕布肋下一般纹丝不动。
他憋得满面通红、青筋暴起,仍是徒劳。
李肃看得真切,急道:“奉先快斩了这贼子!”
僵持片刻,张辽忽然撒手放开长戟,仰天长叹,声音悲怆:
“唉!苍天可鉴!
非是张文远不思报答丁使君提携之恩,实是吕布这厮……
兵多将广,武艺更是强横非人!
我……我打不过他啊!”
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倒象如释重负。
吕布闻言哈哈大笑,将长戟抛还给他:
“行了文远,收起你这套把戏!
丁使君的恩情,你今日阵前连擒我三将,又与我力战二十合,也算彻底还清了。
接下来,该叙叙你我兄弟之情了吧?”
张辽接住长戟,脸上悲怆瞬间扫空,化作爽朗笑容:
“这是自然!兄长,别来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