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太后看也不看那帛书,昂首道:“我宁死也不会为你这逆贼下诏!”
董卓眼中凶光一闪,突然大步上前,一把扯开何太后,将瘦弱的少帝从何太后身后拽出,像提小鸡仔一样拎在手中。
“母后!救我!”十四岁的少帝惊恐万状,双腿在空中乱蹬。
“董卓!你敢!”何太后扑上前去,却被董卓的亲兵拦住。
董卓抓起少帝纤细白淅的右手,慢条斯理地抚摸着那修长的手指:
“多漂亮的手啊,适合执笔批阅奏章。”
他突然脸色一沉,“可惜太后不识抬举!”
“啊!”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响彻大殿。
董卓硬生生将少帝的小指掰成了一个诡异的角度。
“辩儿!”何太后心如刀绞,泪水夺眶而出,“住手!我批!我这就批!”
董卓像丢破布一样将痛得蜷缩成一团的少帝扔回给何太后,冷笑道:
“早这么识相不就好了?非要吃点苦头。”
何太后颤斗着双手从地上捡起诏书,只见上面写道:
“反贼吕布以下犯上,意图谋反,责令北军五营即刻出征剿灭此贼。”
她猛地抬头,仔细打量着董卓狼狈的模样,染血的铠甲、疲惫的神情,一身草药气味。
一个大胆的猜测在她心中成形:
董卓吃了败仗!
而且是被这吕布所败!
“哈哈哈。”何太后突然仰天大笑,笑声中带着几分癫狂,
“董贼,你也有今天!是被吕布打得抱头鼠窜了吧?”
董卓脸色骤变,额角青筋暴起:“贱人!你——”
“怎么?被我说中了?”何太后擦去眼角的泪水,笑容中带着报复的快意,
“堂堂司空,被人打得躲进皇宫避难?”
“找死!”董卓暴怒之下拔出佩剑。
何太后毫不畏惧地迎上前去,指着自己的脖颈:
“来啊!往这里砍!让天下人都看看,你董卓是如何弑杀太后的!”
董卓的剑尖在距离何太后咽喉寸许处停住了。
他粗重地喘息着,眼中的杀意与理智激烈交锋。
最终,他狠狠地将剑插回鞘中。
“你以为吕布能救你们?做梦!”
董卓咬牙切齿地说,“等老夫收拾了那个匹夫,再来好好&039;款待&039;你们母子!”
说完,他转身大步离去,沉重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殿门关闭的刹那,何太后终于支撑不住,瘫坐在地,将痛哭的少帝紧紧搂入怀中。
“母后,我的手好痛”刘辩抽泣着说。
“太医!快传太医!”何太后朝殿外喊道,却无人应答。
她咬咬牙,扯下自己衣袖的一角,小心翼翼地为少帝包扎断指。
年仅九岁的刘协默默递上一块手帕:“皇兄,忍一忍”
何太后看着两个年幼的孩子,心如刀绞。
她轻轻抚摸着刘辩汗湿的额头,低声道:“辩儿别怕,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她曾是母仪天下的何太后,儿子刘辩是大汉天子,大哥何进是大将军,掌管天下兵马,二哥何苗是车骑将军,掌管禁军。
她何氏一族,如日中天。
然而一夜之间,宫廷发生政变。大哥被宦官所杀,袁绍等人诛杀宦官,却使二哥死于兵变。
董卓带领凉州军进京,她和儿子刘辩,落入西凉州军之手。
此时她和少帝两人,孤儿寡母,孤苦无依。
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
吕布仿佛从天而降一道光芒,在她满是阴霾的心中,点燃一道希望。
她不由地念道:“吕布,你究竟是何许人也?”
雒阳,秋高气爽,阳光明媚,空气中却弥漫着烟火与血腥气息。
吕布突袭董卓的消息,已如野火般燎遍雒阳的每一个角落。
并州军营,中军帐内。
吕布扶着他那柄方天画戟,勉强端坐。
一夜之间,两场恶战,饶是吕布精力远超常人,此刻也已是强弩之末。
沉重的眼皮终于合上,他就这样拄着画戟沉沉睡去。
梦中,是撕心裂肺的景象。
貂蝉被董卓那庞大的身躯死死压住,肆意揉躏。
她泪流满面,凄声呼喊着:“夫君!救我!”
“董贼!受死!”吕布目眦欲裂,胸中怒火炸裂,一声暴吼,手中画戟本能地狂挥而出!
“呼!”画戟撕裂空气的锐响将他惊醒。
帐内空空,唯有清朗的阳光斜射进来。
吕布猛地站起,急呼亲兵:“我睡了多久?”
“禀主簿,您睡了两个时辰,现已过午。”
吕布甩了甩因僵硬而酸胀的臂膀,伸了个长长的懒腰。
以戟为杖,坐着入眠固然难受,但多年戎马生涯,比这更恶劣的情形他也早已习以为常。
“传侯成他们速来议事!”
不消片刻,诸将齐至。
短暂的休整让这些并州汉子恢复了几分精神。
吕布环视众人,沉声道:“董卓老贼龟缩皇宫,负隅顽抗。诸位有何破敌良策?”
侯成率先抱拳:“主簿!
皇宫固若金汤,短期不可攻克。
如今粮草已入我手,何必在此死磕?
您可知,我们的老家五原郡,早已陷于胡虏之手!
家乡父老惨遭屠戮,妻女姐妹备受凌辱!
朝廷腐败无能,坐视边地糜烂,何曾管过我等死活?
不如我们引兵北归,杀回五原,驱逐胡虏,解救乡亲!
这朝廷,不管也罢!”
侯成此言,瞬间点燃了帐中所有将领积压的乡愁与怒火。
魏越、魏续等人更是面红耳赤,拍案而起:“主簿!回五原吧!”
“对!不救那劳什子皇帝老儿了!”
“朝廷不管我们,我们何必管他!”
群情激昂,帐内弥漫着一股悲壮而决绝的气息。
吕布虎目含泪,胸中亦是翻江倒海。
侯成所言,字字锥心!
去年南匈奴叛乱,刺史张懿被杀,并州九郡,有六郡落入胡人和匈奴之手,如今朝廷仅馀太原、雁门、上党三郡苦苦支撑。
他的家乡五原,早已是胡人的地盘。
丁原接任并州刺史后,不思收复失地,反而带着并州精锐来到雒阳参与政变。
吕布心中岂能无恨?
只不过,当务之急仍是诛杀董卓,建功立业。
若是诛董失败,再率领大军北归,做那割据一方的诸候,也为时不晚。
吕布深吸一口气,缓缓抬起双手,压下沸腾的声浪。
“弟兄们,归乡杀贼,光复故土,我吕布何尝不想!
可你们想过没有?
经年战乱,胡虏肆虐,五原早已十室九空,汉民南迁,百业凋零!
我们打回去,夺回一片焦土,能有何用?
没有粮秣辎重,没有朝廷后续补给盔甲武器。
我等吃什么?拿什么养兵?
难不成要学着匈奴人,去劫掠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