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脉的改善,如同给这片沉寂的山谷注入了新鲜的血液。变化是悄无声息却又实实在在的。
最明显的,便是那方被赵砚海夫妇视若珍宝的药圃。
以往的泥土,虽说比岛外其他地方强些,但也带着海外土地固有的贫瘠和板结,浇水后易粘,干涸后易裂。
如今,抓一把在手里,触感已然不同。土质变得松软、酥松,指间能感受到明显的颗粒感和潮润的气息,颜色也由黄褐转为更深沉的黑褐色,凑近了闻,甚至能嗅到一丝雨后森林里那种肥沃的、令人心安的气息。
“这土……可真是不一样了。”苏婉清蹲在药圃边,用手细细捻着泥土,脸上是掩不住的喜色,“摸着就觉着有劲儿!”
赵砚海点点头,用一根削尖的木棍插入土中,能感觉到阻力小了许多,土壤透气性大增。
“水汽足了,地气也活了。这药圃,总算有了点‘灵田’的样子。以往种些皮实的玉牙米、海薯还成,如今或许可以试试更娇贵些的东西了。”
他说的,正是之前提过的“青灵参”。这种低阶灵药,对土壤肥力、水分稳定性以及周遭灵气环境都有不低的要求,在内陆也是精心照料的药园才能种植,以往在这海外孤岛是想都不敢想的。
苏婉清从那个珍藏的小布袋里,小心翼翼地倒出三粒比芝麻大不了多少、呈淡青色、表面有细微螺旋纹的种子。
“就这三粒了,还是娘亲当年好不容易得来的,一直没舍得种。”她语气里带着期盼,也有一丝紧张,“真能成吗?”
“试试看。”赵砚海语气沉稳,“如今条件好了不少,总比白白放着强。就算不成,也积累了经验。”
说干就干。两人选了药圃中日照最充足、地势又略高不易积水的一角,仔细地将土壤深翻、耙平,又混入了一些彻底腐熟的干海藻碎末和草木灰增加肥力。
赵砚海甚至动用微薄灵力,将土壤细细梳理了一遍,使其结构更加均匀。
播种时,更是小心翼翼。挖出浅坑,每坑放入一粒种子,复上薄土,再用手轻轻压实。最后,用蕴含着一丝水灵之气的温泉水,细细地浇透。
“好啦,就看它们的造化了。”苏婉清直起腰,拍了拍手上的土,目光却一直没离开那小小的播种区。
此后的日子,照料这片“升阶”的灵田,成了夫妻二人每日最重要的功课之一。
赵砚海修炼《水木蕴灵诀》时,会有意识地将一部分温和的水木灵气引导至药圃上空,让其缓缓滋养土壤和作物。
玄伯似乎也明白这块地的重要性,时常慢吞吞地爬到田边,趴在那里,它身上自然散发出的、与地脉相合的气息,似乎也对灵田有着无形的裨益。
效果是显而易见的。原本药圃里那些蔫蔫巴巴、勉强存活的普通灵草,肉眼可见地精神起来,叶片变得肥厚翠绿,长势加快了不少。那几株扦插的“凝露草”,更是抽出了新芽,嫩绿可人。
最让人牵挂的,还是那三粒青灵参种子。播种下去七八日后,苏婉清照例去浇水,忽然惊喜地叫出声来:“夫君!快来看!出芽了!”
赵砚海闻声赶来,只见那平整的土面上,有三个极其微小的、顶着种壳的嫩绿芽点,怯生生地探出了头!虽然细小,却充满了勃勃生机。
“真出了!”赵砚海也忍不住露出笑容。这第一步,算是成功了。
夫妻二人更是精心照料。怕海鸟啄食,赵砚海用细竹枝和干草编了小小的篱笆围上。
怕阳光太烈,苏婉清又找了宽大的叶片,在正午时分搭起小小的遮阴棚。浇水更是讲究,只用沉淀过的、带着微凉气息的泉水,绝不直接用温泉水浇灌。
小苗一天天长大,褪去种壳,展开两片圆润的子叶,然后抽出了第一片真正的、带着参类特有锯齿边缘的小叶子。
虽然生长速度依旧缓慢,但植株健康,叶色青翠,没有丝毫病态。
“看样子,是活稳了。”苏婉清常常一看就是小半天,脸上洋溢着满足的光彩,“要是真能长成,以后丹心修炼起步,就能用上了。”
不仅仅是青灵参。随着灵田环境的改善,苏婉清将以往不敢轻易尝试的其他几种低阶灵药种子,也陆续种下了一些。
诸如活血化瘀的“朱果草”、宁神静气的“月光花”等等。虽然并非每种都成功,但成活率远比以往高得多。原本单调的药圃,渐渐变得品种丰富,绿意盎然,散发出混合的药草清香。
灵田的升阶,不仅带来了更珍贵的药材,更带来了实实在在的收获。
以往种植的玉牙米,如今穗粒更加饱满,产量估计能增加两三成。
海薯的块茎也明显更大、更匀称。就连屋后那小块菜畦里的普通蔬菜,都长得水灵灵的,口感好了不少。
食物的丰足,让一家人的气色都红润了许多。小丹心咿呀学语,在松软的土地上爬得欢快。
玄伯的背甲也硬实了不少,偶尔能自己爬到温泉边浅水处泡一泡。
这一日晚饭,餐桌上难得地有了一小碟清炒的、自家菜畦产的嫩青菜,还有一碗加了新收玉牙米熬的浓粥。饭菜的香气混合着屋外药圃传来的草木清香,弥漫在石屋内。
“如今这日子,倒是越来越有盼头了。”苏婉清给赵砚海盛上粥,语气里透着满足。
赵砚海喝了一口粥,米香浓郁,暖意直达胃腹。他望了望窗外月色下轮廓依稀的药圃,又看了看健康活泼的妻儿,以及脚边正啃着一片菜叶的玄伯,心中一片宁静。
灵田升阶,灵药繁茂。这不仅仅是食物的增加,更是生存根基的夯实。
有了稳定的、品质更好的资源产出,无论是日常修炼,还是抚养幼子,都有了更足的底气。
这片海外孤岛,在他们的辛勤经营下,正一点点褪去荒芜的外衣,焕发出属于自己的生机。
而这种由外而内的丰足与安稳,似乎也在悄然反哺着他们的修行。赵砚海感觉,自己停滞已久的修为,在那日渐浓郁的生机滋养下,那层坚固的壁垒,仿佛又松动了一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