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猎铁背刀鱼的经历,让赵砚海深刻意识到自身手段的匮乏。
那柄寻常柴刀,对付草木尚可,面对鳞甲坚硬、速度迅捷的海兽,便显得力不从心,几次劈砍,仅能留下浅痕,反震之力却让他手臂发麻。
那几杆粗制标枪,更是只能凭运气攻击薄弱处,威力有限。
海外生存,危机四伏,若想长久,必须要有更趁手的武器,至少,要有一件能应对低阶海兽威胁的利器。
然而,炼制法器,谈何容易。真正的法器,需灵材、阵纹、丹火、器炉,乃至高深的炼器法门,这些对赵砚海而言,无异于天方夜谭。
他所能依仗的,唯有这百年阅历中零星积累的粗浅见识,岛上有限的材料,以及一颗被现实逼出的、不得不为之的恒心。
他将目光投向了上次猎回的铁背刀鱼。此鱼鳞甲坚硬,堪比精铁,背鳍如刀,边缘锋锐异常,倒是极好的材料。
只是,如何将其炼制成器?他并无炼器炉,也无地火引动,更不懂刻画阵纹的秘法。唯有最原始、最笨拙的办法——百炼成钢,以心血温养。
主意既定,便不再尤豫。他选取了那条最大刀鱼的主脊骨和几片最完整、最坚硬的背鳍鳞甲。
脊骨长约四尺,质地密实,略带轫性;鳞甲则薄如钢片,边缘自然形成锯齿状的利刃。
他又去西面林地,砍伐了一根质地最为坚硬、粗细合手的铁木,准备作为柄材。
炼制之地,便选在石屋外的空地上。没有器炉,他便垒了一个简易的石灶,以岛上耐烧的硬木为柴,生起熊熊烈火。
第一步,是处理铁木。他需将木心掏空一部分,以便嵌入鱼骨。没有称手工具,只能用柴刀一点点削,用烧红的铁钎慢慢烫,进展缓慢,木屑纷飞,汗水很快浸湿了衣衫。
苏婉清静坐一旁,时而递上清水,时而用布巾替他擦拭额角的汗珠,眼中满是关切与支持。
耗费两日功夫,才将木柄初步成型。接下来,是最关键,也最艰难的一步——处理鱼骨与鳞甲。
他需将鱼骨镶崁固定在木柄前端,并将鳞甲打磨后,牢固地绑缚在骨节之上,形成矛头。
鱼骨坚硬异常,寻常刀斧难伤。赵砚海将鱼骨置于火上灼烧,待其微微软化,再以柴刀奋力砍削打磨,塑出矛尖型状。火星四溅,焦糊味弥漫,他的手掌被震得开裂,虎口渗出血丝,却浑然不觉。
鳞甲的打磨更是精细活。他寻来平整的砂岩,蘸着海水,将鳞片边缘打磨得愈发锋利,又小心地在鳞片根部钻出细孔,以便捆绑。整个过程,需要极大的耐心和腕力。
苏婉清见他双手伤痕累累,默默采来有止血镇痛效果的草叶,捣碎成泥,为他敷上。
材料初步备齐,便是组装。赵砚海将鱼骨嵌入木柄槽中,用烧融的、混合了细沙的坚硬树脂填充缝隙,固定牢固。
随后,将打磨好的鳞甲片,依次复在矛头两侧及脊骨上,用浸过油脂、轫性极强的细皮绳紧紧捆扎结实。
他捆绑时极其专注,每一道绳结都力求完美,仿佛在完成一件神圣的仪式。
矛头成型,已初具锋芒,但赵砚海知道,这还远远不够。
一件真正的法器,需能与主人心意相通,灵力灌注自如。他不懂阵纹,无法赋予其神通,但最基础的“通灵”与“坚韧”,或许可以尝试以最古老的血炼之法来达成。
所谓血炼,便是以自身精血为引,长期温养器物,使其逐渐沾染主人气息,提升亲和度与轫性。
此法耗时极长,效果微乎其微,且对修士元气有损,多为低阶散修无奈之选。但赵砚海别无他法。
是夜,月华如水。赵砚海于屋前静坐,将新制成的鱼骨矛横于膝上。
他划破指尖,逼出几滴殷红的精血,缓缓滴在矛身之上,尤其是矛头与木柄连接处、以及那些鳞甲片之上。
血液触及材质,并未滑落,而是如同被海绵吸收般,缓缓渗入,留下淡淡的暗红痕迹。
他随即运转体内微薄灵力,包裹住整个矛身,意念集中,尝试着将自身的一丝神识烙印其中,一遍遍洗炼、温养。
过程枯燥而缓慢。初时,鱼骨矛毫无反应,如同死物。
但赵砚海心志坚韧,毫不气馁,每夜坚持。
苏婉清亦在一旁默默陪伴,有时会轻声哼唱那古老的谣曲,歌声轻柔,仿佛能安抚他耗神过度的疲惫。
如此过了十馀日,奇迹般的变化悄然发生。那鱼骨矛在月下竟开始泛起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莹白光泽,尤其是矛尖处,隐隐有寒芒流转。
赵砚海再次尝试灌注灵力时,感觉阻力小了许多,灵力能更顺畅地延伸至矛尖,虽然增幅有限,但已非昔日凡铁可比。
矛身也似乎更加坚韧,用力挥动时,破空声隐隐带着一丝锐利之意。
这一日,赵砚海持矛来到海边,对准一块礁石奋力刺出。
“嗤”的一声轻响,矛尖竟轻易没入石中数寸!拔出一看,矛尖完好无损,锋芒依旧。他又寻来一段硬木试劈,亦是应声而断,切口平整。
这柄简陋的鱼骨矛,虽无神通妙用,但其锋利与坚韧,已远超凡俗兵器,堪称一件不入流的“准法器”了。
赵砚海抚摸着冰凉的矛身,感受到其中隐隐传来的一丝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微弱感应,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成就感。
这柄矛,凝聚了他的心血、汗水与期望,是他在此绝境中,凭借自身能力创造出的第一件武器。
他将此矛命名为“铁骨叉”,既指其材质,亦寓其坚韧之意。
自此,赵砚海出海时,身边多了一柄铁骨叉。
虽不能御空飞行,也不能施展华丽法术,但握在手中,却觉心下稍安。
再次遭遇小型海兽时,他持叉与之周旋,发现此叉果然犀利,能轻易破开寻常海兽的防御,狩猎效率与安全性都提高了不少。
偶尔有低阶妖禽袭扰岛屿,他亦能凭此叉驱赶,护得石屋周全。
苏婉清看着丈夫手持铁骨叉,眉宇间那份因工具趁手而增添的几分从容,心中亦感欣慰。
这柄粗糙的鱼叉,不仅是武器,更是这个家在风雨飘摇中,努力扎下更深深根系的像征。
炼制法器,鱼叉成兵。此举虽微,却标志着赵砚海从被动适应环境,开始转向主动利用环境、创造条件的转变。
前路依然艰难,但手中既已有“兵”,心中便多了几分直面风浪的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