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鼠谷!
马蹄声震得崖上积雪簌簌飘落!
“呃!啊!杀!杀!”
四十几个北蛮骑兵发出狼嚎般的叫喊,弯刀映着雪光,同归于尽般冲向虎牙骑!
敕勒勃红着眼睛,脸上溢出杀意,死死盯着那个满身血污的身影。
“周燃!你追了本王三天两夜!整整三天两夜!本王要亲手割了你的脑袋!”
敕勒勃狂吼着,迎着周燃直冲而去!
高举着弯刀,迫不及待的要结束这三天两夜噩梦的根源。
周燃眼中却没有丝毫波动,猛地一夹马腹,战马哀鸣着骤然加快速度。
虎牙骑沉默的跟在他身边,二百余里奔袭的疲倦化作一往无前的气势,狠狠撞向迎面扑来的北蛮骑兵!
轰!
两支伤痕累累、疲惫不堪的骑兵毫无花巧地迎头相撞!
血肉的碰撞声、骨头碎裂声、战马哀鸣声、垂死者的嘶嚎声,瞬间在山谷中回荡!
鲜血泼墨般溅在雪地上,凝结成暗红色的冰。
周燃胸前受伤,体力早已经透支,全凭意志支撑到现在。
与蛮子撞上的瞬间,只觉自己像是被巨石砸中,喉咙腥甜,眼前发黑,全靠双镫死死焊住身体,才没被巨大的冲击力掀飞。
视线模糊中,靠着肌肉的记忆,长枪翻腾突刺,洞穿面前蛮子的胸口。
魏光的枪头早就断成两截,拼尽全力横扫一枪,把身前的蛮子扫落下马。
韩破凰已经挥不动长刀,拔出漆皮长剑在混乱中腾挪闪避,刺穿蛮子的咽喉。
凶悍的北蛮骑兵爆发出野兽一样的凶性,疯狂地扑上马背,抱着虎牙骑一起滚落马下!
两队骑兵都再也排不出阵形,彻底陷入近身混战。
敕勒勃已经彻底发狂,表情扭曲狰狞,不要命的向周燃突进,
“周燃!我杀了你!”
一连砍倒几名虎牙骑,敕勒勃终于来到周燃面前,
“死!”
弯刀闪着寒光,狠狠劈向周燃的脖颈!
周燃举枪格挡!
锵!
金铁交鸣声炸响,火星四溅!
巨大的力量顺着枪杆传来,震得周燃虎口崩裂,长枪顿时脱手掉落。
敕勒勃被震得向后一仰,眼中却射出更残暴的笑意。
死死咬牙,用尽全身力气又砍出一刀!
电光石火间,周燃猛地一磕右边马腹,战马向左踏出一步!
弯刀擦着他肩甲掠过,险之又险的躲过了这一刀。
敕勒勃一刀劈空,身体在马背上向前一晃。
周燃眼中寒光爆射!
腰刀猛然出鞘,反手就是一刀!
噗嗤!
腰刀从后背刺入,透胸而出!
敕勒勃前冲的势头戛然而止!
疯狂的表情僵在脸上,眼中充满了错愕和不甘。
弯刀滑落,砸在冰面上,滚烫的鲜血顺着刀口涌出,染红了华丽的裘袄。
“呃…嗬…”
敕勒勃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却只吐出了一口血沫。
眼中的错愕和不甘忽然褪去,只剩下一片空洞。
周燃猛地抽刀,一股血箭飚射而出。
敕勒勃沉重地从马鞍上栽落下来,“砰”一声摔在雪地上,四肢抽搐了两下,彻底不动了。
随着敕勒勃的死亡,残余蛮子的抵抗意志彻底崩溃。
大部分人被歼灭,只剩下零星的残兵,逃向谷口的方向。
周燃胸口剧烈起伏,满是血污和冰渣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活下来的虎牙骑如同从地狱里爬出来一般,满身浴血,沉默着在他身后集结。
魏光拿着半截折断的长枪,骑在马上摇摇欲坠。
韩破凰趴在马颈上,被散乱秀发遮住的眼中,露出崇敬的目光。
周燃慢慢走向半躺在谷边的马忠仁,举起腰刀放在他颈边,冰冷的盯着他。
可马忠仁的脸上却看不到一丝恐惧,平静的对视着周燃的眼睛,
“你真舍得杀我?”
“周燃,杀了他!”
韩破凰拄着长剑,艰难的走来。
“哈哈哈哈!”
马忠仁忽然癫狂的大笑起来,
“你们周统领是谋大事的人!他舍不得杀我!”
他越笑越癫,直笑得前仰后合,
“我死,不重要!我活着,才重要!”
他猜的没错,周燃从追击那一刻起,要的就是活捉他。
镇北军乃至整个蓟朝衰弱到如今的地步,全完是因为那个权倾朝野的宰相,秦嵩。
而马忠仁,将会成为绊倒这位弄臣的突破口!
沉默片刻,周燃收回刀,慢慢吐出口气,
“绑他回去!”
黄龙城。
镇北将军府。
军牢。
周燃浑身散发着刺鼻的药味,面无表情坐在木桌边。
对面牢笼里,马忠仁闭着眼睛,靠着墙盘膝而坐。
楼锡璋站起身,走到牢门前,冷声问道,
“贩卖人口,泄露军械图,私通兵甲刀枪,都是你一人做得?”
马忠仁依旧闭着眼,嘴角微微弯起,淡淡道,
“自然不是。”
“朝中谁与你同谋?”
听楼锡璋问自己,马忠仁慢慢睁开眼,
“有些话,放在心里不过几个字而已,可一旦说出来,却是千百条人命。”
转头望向一言不发的周燃,
“你敢在朝里,掀起这样的血雨腥风么?”
周燃平静的盯着他,缓缓开口道,
“若是一场血雨腥风能换来四夷臣服,我有何不敢?”
军牢内,陷入沉寂。
片刻后。
“指使我得,是兵部尚书,催文瑞。”
马忠仁长出口气,又缓缓闭上了眼,
“楼将军应该清楚,他是秦嵩的得意门生。”
他的话说的已经很清楚了,秦嵩虽没亲自出面,但出面指使他的人,却是秦嵩的门生。
韩破凰坐在周燃身旁,越听越糊涂,皱起凤眉疑惑道,
“兵部尚书掌管天下兵事,忒大的权柄,怎么会看得上北蛮得来的这几两银子?”
“不是为了银子,而是为了我。”
楼锡璋摇了摇头,叹息道,
“他们是想让北蛮壮大,攻破边境,到时他们就有借口降老夫的罪了。”
想起父亲立下不世战功,却无辜冤死,韩破凰怒道,
“党争!又是党争!他们就不管北境百姓的死活了?”
“哈哈哈哈!”
马忠仁突然狂笑起来,
“在大人们眼里,百姓算什么东西!只要自己权势滔天,苦一苦百姓又何妨!”
“马忠仁,”
周燃捂着胸前的伤口,冷声道,
“等时机成熟,你肯不肯指认催文瑞?”
马忠仁的笑声戛然而止,死死盯着周燃,
“那就要看你,能不能保住我的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