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时,周燃带着魏光终于赶到了璧玉城。
此城是北境数一数二的大城,城墙高耸宽厚,颇有龙盘虎踞的气势。
璧玉城本就繁华,今日又是大年初一,街道上车来人往,十分热闹。
看来普通百姓还并不知道蛮子大军压境的情况。
两人进了城,径直赶到都将府,向门前卫兵报明来意,焦急的等在门外。
一直等了近半个时辰。
见门里毫无动静,周燃又向门口卫兵抱拳道,
“劳驾,军情紧急,劳烦再通禀一次。”
卫兵瞥他一眼,表情极不耐烦,
“各地来的军报哪个不急?让你在这等着,你就老老实实等着!”
又过了良久。
传信的卫兵终于走出府门,向周燃随意摆摆手,
“都将大人没空见你!”
看来谢秋白所料不差,马忠仁果然不愿派援军。
周燃叹口气,转身就向城外走去。
他不想在这纠缠,白白浪费时间。
可刚走了没多远,忽然又有一名卫兵跑出府门,喊道,
“你先等下!”
周燃回过身。
“你可是杀虎口的周燃?”
“不错,我是周燃。”
他奇袭厄尔那部,斩首三百六十余人的事迹,此时已传遍北境。
那几个卫兵听说他就是周燃,脸上肃然起敬,神态也不再倨傲。
传信的卫兵跑到周燃面前,抱拳道,
“都将大人有请,周统领请随我来!”
他留下魏光,自己跟着卫兵走进都将府,来到议事厅。
宽阔的厅中,坐着两人。
主位上坐着一名穿着玄甲的老者,青面白须,虽已上了年纪,神态却还十分俊朗。
下首坐着一名中年将领,浓眉方脸,垂着眼帘盯着地面。
周燃向玄甲老者抱拳道,
“属下杀虎口周燃,见过都将大人。”
老者温笑道,
“这位才是马忠仁。”
原来旁边那人才是都将马忠仁!
这里是都将府,马忠仁陪坐下首,那这老者是
“老夫,楼锡璋。”
原来镇北将军也在这!
谢秋白与周燃闲谈时,经常赞叹这位楼锡璋。
周燃心里暗自高兴。
上马忠仁这求援军,本也就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
可既然楼锡璋在这,援军的事就有希望了!
周燃再次抱拳问礼,
“属下周燃,见过将军。”
“你到这何事?”
“将军,蛮子发兵一万,进逼杀虎口。可营中只有一千兵马,粮草军械更是只够几日之用。周燃到此,是来求援军的。”
楼锡璋还未开口,马忠仁忽然抬头,冷声道,
“这一万蛮子,还不是你自己惹来的?擅起边衅,滥杀无辜!如今黄龙关和天阙垭都有大军压境,整个镇北军都被你一人连累了!”
周燃深吸口气,沉声道,
“马都将,蛮子连年侵犯边关,隔三岔五便入我蓟国境内,劫掠百姓、残害妇孺,他们刀都砍到头上了,为什么不能还手?”
马忠仁见他竟敢顶撞自己,越发恼怒,
“去年大军压境,宰相大人送了五千匹绸缎才让蛮子退兵,这等心血全被你一人毁了!”
周燃倒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
一场战都没打,竟然就赔款停战了!
真是他妈懦弱到极点!
“用银子止战,只会让他们更贪婪!”
马忠仁大怒,
“你”
“他说的有理!”
楼锡璋沉下脸,怒斥一声打断他,
“去年以绸缎止战后,蛮子今年侵扰的更加频繁。”
马忠仁撇起嘴角,瞟着楼锡璋,
“将军别忘了,‘慈悲仁厚、修养止战’可是宰相大人定下的国策,如今惹来了蛮子,宰相大人一定会怪罪!”
周燃冷眼旁观。
马忠仁身为镇北军的右都将,却似乎并不把镇北将军放在眼里。
看来他身后,有更大的人物为他撑腰。
“那些闲话,多说无用,当务之急是要解决眼前的事,”
楼锡璋话锋一转,不再提这件事,
“周燃,北蛮右贤王的五万大军逼近两处重要关隘,镇北军只有十万人,还要镇守其他关隘防着左贤王趁火打劫,确实再难抽调兵马支援杀虎口。”
周燃的心渐渐沉下去。
看来就算是镇北将军,也派不出援军了。
“不过,”
楼锡璋目光炯炯盯着周燃,
“我会给杀虎口支援粮草军械,其他的只能靠你们自己了。”
离开璧玉城,周燃十分失望。
本以为见到镇东将军就能要来援军,结果依旧不变。
现在看来,朝堂在军中的各种关系错综林立,楼锡璋虽是镇北将军,却并不能掌控全局。
接下来,只剩下一条路可走了。
“去黑松山,找韩破凰。”
此时。
杀虎口,一百里外。
茫茫雪原上,一万北蛮兵马站在风雪中。
阿古达立马前方,望着杀虎口的方向。
他在等,等一个好消息。
远处,一骑身影渐渐靠近。
看清来人是斥候统领萨曼,阿古达心中提起期望。
若是那内线能得手,自己将不费一兵一卒拿下杀虎口,立下奇功。
萨曼勒马停住,小心的看了阿古达一眼,
“禀都督,杀虎口关门紧闭,城墙上守卫森严,并无任何异样。”
看来那内线失败了
阿古达略感失望,随即猛地打马,战马嘶鸣一声,人立而起,
“雪原的战士们!随我打入杀虎口,攻进朔北镇!城里的财宝女人,任你们享用!”
一万北蛮士卒瞬间狂呼起来,连胯下战马都跟着他们狂躁的喷气刨蹄。
他们仿佛已经看到,朔北镇里闪着光的金银,和雪白柔嫩的女子。
天过正午,黑松山下。
周燃抬头望着险要的山路。
“统领,”
魏光不明白,为什么要上这来求援,
“这里不过是伙马匪,乌合之众怎么守关?”
“这伙马匪可不是乌合之众,而是一队精兵。”
离开朔北镇时,谢秋白告诉了周燃这伙人的来历。
黑松山的大掌柜名叫韩破凰,是那位大败右贤王,含冤而死的韩都将的独女。
此女精通用兵之法,颇有乃父之风。
韩广抄家问斩时,她侥幸逃出京城,带着六百名韩广的旧部,在黑松山落草为寇。
她既不劫掠百姓,也不骚扰边军,韩广又对谢秋白有知遇之恩,所以谢秋白一直任由她盘踞黑松山。
她多年来收留流民,同时还吞并其他马匪。
谢秋白估计,黑松山上现在已有千余人。
“只不过,毕竟她全家都是被朝廷冤死的,”
周燃叹道,
“我也拿不准,她愿不愿意帮这个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