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是本王的一整个厄尔那部!连牛羊都被杀光了!”
银顶大帐内,北蛮右贤王暴跳如雷,
“你这都督怎么当的?”
顺手抓起酒壶,猛地扔出去。
阿古达一动不动站在原地,酒壶“啪”的砸在头上,一道鲜血冒出来,顺着脸颊流淌。
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的血迹,单膝跪倒,
“阿古达受此大辱,绝不甘心!请贤王允我出兵杀虎口,洗刷耻辱!”
右贤王坐回大椅上,沉声道,
“本王给你一万兵马,攻打杀虎口!”
阿古达咧开嘴,凶狠的笑道,
“此战若败,阿古达甘愿受罚!”
“贤王,我有一计。”
帐边站起一人,虽是蛮族打扮,长相却是蓟朝汉人。
此人叫郝尽忠,本是镇北将军府的一名参军,八年前携带北境军秘投靠右贤王,做了他帐中智囊,
“贤王应再遣大军压近黄龙垭和天阙关一带,以策应阿古达都督。”
“郝先生言之有理!”
右贤王传令道,
“命我的小儿子敕勒勃,统五万兵马,兵分两路压近黄龙垭与天阙关!”
阿古达领完军令,退出大帐。
斥候统领萨曼正等在帐外。
阿古达见到他,一直平静的脸顿时扭曲起来,拽住他衣领,咬牙道,
“那内线可有信了?”
萨曼颤声道,
“还还没。”
“难道他想反悔?”
阿古达一把推开萨曼,
“你去告诉他,我要初一攻打杀虎口,让他做内应打开关门!否则,答应他的所有事,全不作数!”
与此同时。
杀虎口大营。
范天爵满脸幸灾乐祸。
周燃和谢秋白脸色铁青站在桌案边。
就在刚才,右都将马忠仁派来一名传信的亲兵。
两人满心欢喜,以为定会受到嘉奖。
哪知亲兵带来的口信竟狠狠斥责了谢秋白一顿!
“周燃擅启边衅!若是因此惹得北蛮大举发兵,你们岂不成了国之罪人?”
“厄尔那部三百六十余人皆是蛮族普通百姓,如此杀生造孽!岂是我大蓟慈悲仁厚的国策?”
“若再有此举,军法处置!”
想起刚才亲兵的话,范天爵差点乐出声来,阴阳怪气道,
“周统领骑马是精锐,可惜脑子不是精锐哈哈”
慢悠悠走到周燃面前,盯着他的脸,
“啧啧,你这趟关出的哈哈”
周燃慢慢抬头,咬牙盯着谢秋白,
“忍着受着,蛮子就不打你了?蛮子以部落建制,上马为兵下马为民,哪来的平民百姓?难道勾家敦和东岭村的百姓就不是百姓了?那些死的同袍就白死了?”
长长出了口气,压住心中怒火,
“我过几日还要去屠斯古郎部,你若不同意,我就离开杀虎口!”
“都尉大人!”
赵彪急忙站起身,
“都将大人说得有理,若是蛮子大兵压境,咱们如何能挡?”
愤怒的指着周燃,
“千万别叫他害了咱们!”
大帐中气氛冰冷。
沉默半晌,谢秋白转身盯着关外的地形图,沉声道,
“有我谢秋白在,你放手去做!”
“都尉大人!你”
赵彪还想再说。
谢秋白猛地提高声音,怒斥道,
“滚!所有人都滚出去!”
赵彪猛一跺脚,转身走出大帐。
范天爵冷哼一声,
“你们竟敢无视都将大人的军令?小心军法处置!”
气冲冲离开营帐。
其他主簿、文书,见谢秋白发怒,也都急忙轻手轻脚的走出帐门。
刘期泉最后离开,在帐门前停住,轻声道,
“若是韩都将还在,断不会这么窝囊!”
撩开帐帘,消失在帐外。
帐内,只剩下谢秋白和周燃。
周燃铁青的面色忽然一扫而光,低声道,
“这几日可发现可疑的人?”
谢秋白神情也回复平常,摇头道,
“出关的小路太多,暗哨暂时没发现什么人。”
“无妨,反正刚才的戏已经做足了,”
周燃盯着众人刚才坐过的位置,
“屠斯古郎部我不信有这么大的军情,那内鬼还坐得住。”
两人刚才虽是演戏,可马忠仁的传信确是真的。
谢秋白苦笑道,
“我虽猜到不会有嘉奖,可还是没想到,马忠仁竟会是这种反应。”
周燃怒道,
“蛮子都跑到家里杀人了,还讲究仁厚慈悲,这什么狗屁国策!”
“这是当朝宰相秦嵩,定下的国策,”
谢秋白的脸阴沉下来,
“他明面上吃斋念佛,宣扬以慈悲治国,背地里却用尽卑鄙手段把持朝政,排除异己。咱们北境的这位镇北将军,以前在朝中任左相,正是被他明升暗降,调到此处镇守北关的。”
“镇北将军是文官出身?”
“这位楼锡璋,楼将军,允文允武,为人中正,是难得的贤臣良将。可惜遭到秦嵩算计,被调离朝堂。他虽掌管镇北军,可粮饷物资全靠朝中拨发,咱们这些年缺兵少粮,正是出于秦嵩的授意。”
“那当今的皇帝?”
周燃继承的前身只是个流民,对朝中的事一无所知,甚至都不知道,当今天子是哪个姓氏。
“天子幼年登基,一直由秦嵩辅政,如今虽已成年,大权一时半刻是拿不回来的,”
谢秋白小声道,
“而且这位天子贪玩胡闹,不是一位明主。”
周燃心里默默骂人,又问道,
“韩都将又是谁?”
谢秋白压低声音,
“他是咱们镇北军以前的右都将,名叫韩广,八年前他兵出黄龙关,在饮马河畔大败右贤王,眼看乘胜追击就将扫清漠北,朝里却连发三十六道敕旨命他回京,定了个擅启边衅的罪名,抄家问斩了。”
这剧本怎么和前世某位将军那么像呢?
“朝里有人不想让他赢?”
“唉”
谢秋白长叹一声,
“自古党争,从来如此。”
两人在帐中一直谈到天黑,周燃才告辞离开大营。
日子渐渐临近年关。
最近虎牙骑频繁动作,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周燃又要出关了。
都将大人的斥责还回响在耳边,人人都怕他一意孤行连累自己。
可谢秋白铁了心支持他,所有人只能在暗地里,把周燃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一遍。
转眼已到除夕。
“啊相公,再来一点嗯行了!”
“这下对准了吧?”
周燃拿着对联在门上比划一下,回头笑问道。
伊秀秀歪着头,眨了眨娇美的眸子,
“行了,就粘这吧。”
粘好了对联,伊秀秀拉着周燃回到屋里,从柜中拿出一盘精致的糕点。
“我新做的,相公快尝尝!”
这小丫头确实心灵手巧,自从有了白糖,她便开始研究起各种糕点。
她做的糕点味道极好,比前世店里卖的也差不了多少,欠缺的不过是一点奶油而已。
周燃抓起一块塞进嘴里,连连点头,长长的“嗯”了一声,捏住伊秀秀软嫩的小脸,
“我先去醉仙居了,晚点回来陪你吃饺子。”
小丫头揉了揉脸蛋,甜甜笑道,
“好,我做好饺子等你回来。”
今日是除夕,谢秋白要在朔北镇的醉仙居设宴。
周燃离开家走在路上,脸色渐渐凝重起来。
他知道,今晚将有大事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