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流暗道的压抑仿佛凝固成了实体。
在确定了精确到云时的行动时刻后,两支队伍如同即将射向不同命运靶心的利箭,在岔路口沉默地分离。
没有豪言壮语,只有沉重的呼吸和彼此眼中映出的、决绝的火焰。
由韦伯带领的山迪亚遗迹队率先出发,钻入一条更加狭窄、向下倾斜的古老云缝。
这条路据说是山迪亚先民在战争时期秘密开凿,连通着某处废弃的采云场,能避开天使岛的大部分监视,直插山迪亚故地的腹地。
信道内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焦糊味和——死寂。
越往前走,空气越发灼热,原本洁白的云壁开始出现大片大片的焦黑,如同被巨神的怒火舔舐过。
破碎的瓦砾、扭曲的金属碎片、偶尔看到的嵌在云壁中已碳化的残破肢体,无声地诉说着这里曾经历过何等惨烈的末日。
韦伯走在最前面,他的背脊挺得笔直,但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刀尖上。
他不再流泪,那双曾经充满部落战士骄傲的眼睛,此刻只剩下冰冷近乎燃烧的灰烬。
他手臂上的蛇龙鳞片不再仅仅是微光闪铄,而是如同呼吸般明灭不定,散发出令人不安的紫黑色气息。
无名的意志在他脑海中疯狂叫嚣,毁灭与复仇的欲望如同毒液般侵蚀着他的理智
“喂,卷眉毛厨子。”索隆压低声音,对旁边的山治说,“看好他,我感觉他状态不对。”
山治默默点头,深吸一口烟,烟雾在浑浊的空气中显得格外沉重。
“不用你说,绿藻头。亡族之恨——不是那么容易承受的。”
路飞沉默地跟在韦伯身后,尼卡形态让他对环境的感知更加敏锐。
他不仅能听到云层痛苦的呻吟,更能听到那些消散不久、充满恐惧与不甘的残存意念在这片焦土上空盘旋、哀嚎。
他紧紧攥着拳头,草帽下的眼神如同蕴酿着风暴的大海。
他想起卡尔加拉最后的托付,想起韦伯此刻背负的一切,一种前所未有的责任感与愤怒在他心中交织。
“不管何时何地,这番场景还真是让人心痛——”
罗杰的声音打破了死寂,他环顾四周,眼神中带着一丝追忆与感慨。
“战争的残酷,无论过去多少年,都是一样的味道。小子,”他看向路飞和韦伯。
“记住这片焦土,记住这份仇恨,但别让它吞噬你们。战斗,是为了守护还存在的以及——让逝者安息。”
突然,走在最前面的韦伯猛地停下脚步,身体剧烈颤斗起来。
前方是原本可能是山迪亚人最后聚集地的广场。
此刻,那里只剩下扭曲的金属框架、融化的琉璃状地面,以及——堆积如山的、焦黑的尸体。
刺鼻的气味扑面而来。
“——啊——啊啊啊!!!”
韦伯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嚎叫,再也无法维持冷静,跪倒在地,双手死死抠着地面,指甲崩裂,鲜血淋漓。
那股仇恨的意志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他的防线!
暗紫色的鳞片疯狂地从他手臂向肩膀、脖颈蔓延,他的眼睛开始泛起不祥的红光,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如同龙吼般的嘶鸣!
“韦伯!”路飞惊呼,想要上前。
“别过去!”罗杰厉声喝道,一步跨出,挡在路飞身前,霸王色霸气显露出恐怖的气息。
与韦伯身上那股混乱、暴戾的荒芜之力形成对峙。
“我不是印度神明,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我猜测他正在被那魔龙小姐的残念同化!强行靠近会被卷入!”
“那怎么办?!”索隆和山治立刻进入战斗姿态,警剔地看着明显开始失控的韦伯。
就在韦伯即将彻底被弗栗多意志吞噬的千钧一发之际。
“唳——!”
一声清越而熟悉的鸣叫从高空传来!
一道粉红色的身影如同闪电般穿过弥漫的硝烟,俯冲而下!
是指南鸟!
它似乎认出了韦伯,不顾那令人恐惧的荒芜气息,焦急地在他头顶盘旋鸣叫,甚至试图用喙去啄他肩膀上疯狂生长的鳞片!
这突如其来的、来自故乡生灵的呼唤,如同一道微光,刺破了韦伯被黑暗笼罩的意识0
他疯狂蔓延的鳞片骤然停滞,眼中的红光剧烈闪铄,与残存的理智进行着殊死搏斗。
“——指南——鸟——”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看着那只不离不弃的鸟儿,泪水终于混合着血水从眼角滑落。
那是他从小喂养的伙伴,是山迪亚还存在时的记忆碎片。
“就是现在!”罗杰眼中精光一闪,他并没有动用霸气压制,而是发出一声如同洪钟般蕴含着坚定意志的低喝。
“小子!看着它!记住你是谁!你是山迪亚最后的战士!你的族人还在看着你!”
“卡尔加拉的约定还在等着你完成!别让仇恨把你变成毁灭的工具!”
这声低喝如同醍醐灌顶,韦伯身体猛地一震,眼中红光迅速消退,疯狂生长的鳞片也缓缓收缩回手臂。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看着眼前焦灼的指南鸟,又看了看身后紧张注视着他的同伴,一种混合着无尽悲伤与更加坚定决心的情绪,取代了之前的疯狂。
“——对不起——”他声音沙哑,重新站了起来,眼神虽然依旧痛苦,但不再混乱。
“我——不会迷失。为了山迪亚——为了敲响黄金钟——”
危机暂时解除,但所有人都明白,韦伯内心的火山只是被强行压制,弗栗多的意志依旧是一把双刃剑。
穿越那片令人室息的焦土广场,山迪亚遗迹队的每一步都如同踏在族人的尸骸与亡魂之上。
指南鸟在韦伯头顶低飞盘旋,不时发出悲戚的鸣叫,它似乎能感知到这片土地弥漫的绝望,却又固执地引领着方向。
他们朝着山迪亚圣地香多拉黄金钟的所在地飞去。
越靠近目的地,战斗的痕迹越发惨烈。
巨大的深坑,被暴力撕裂的古老树木,以及更多无法辨认的残骸,无不显示这里曾发生过何等抵抗。
空气中除了焦糊味,更增添了一股浓郁不散的血腥气。
终于,他们穿过一片被雷霆劈得支离破碎的古老石林,眼前壑然开朗。
但那并非是希望的景象。
曾经辉煌壮丽的香多拉遗迹,如今已大半化为废墟。
断裂的巨柱倾颓在地,精美的黄金浮雕融化成不成型状的块状物,散落各处。
而在废墟的中央,那座象征着山迪亚四百年坚守与约定的黄金钟楼,竟然——拦腰折断!
巨大的钟楼上半部分砸落在地,将下方的祭坛局域掩埋了大半。
唯有那口巨大的黄金钟,虽然布满焦黑和裂纹,却奇迹般地并未完全破碎,半掩在坍塌的巨石与扭曲的金属之中,如同一个垂死的巨人,依旧倔强地指向天空。
“不——不可能——”韦伯瞳孔骤缩,跟跄着扑向那堆废墟。
最后的希望,仿佛随着这断折的钟楼一同崩塌了。
他疯狂地用手扒拉着堵住通往祭坛道路的巨石,指甲翻裂,鲜血染红了冰冷的石头,却徒劳无功。
暗紫色的鳞片不受控制地浮现,绝望如同毒藤般缠绕他的心脏。
“冷静点,韦伯!”索隆上前,试图拉住他。
“钟还在!只要钟还在,就还有希望!”
“希望?!”韦伯猛地甩开索隆的手,眼中血丝密布,声音因极度愤怒和绝望而扭曲,“钟楼毁了!祭坛被埋了!我们连敲响它的可能都没有了!山迪亚——真的什么都不剩了!!”
他身上的荒芜气息再次暴涨,甚至隐隐压过了索隆的杀气。
“没有希望了!”
与此同时,由克洛克达尔带路的空岛秘境队,则进入了一条更加诡异,更加充满未知的旅程。
他们沿着一条几乎干涸、由凝固云晶构成的古老云河河床前行。
据克洛克达尔所说,这条河床通往一处被遗忘的、被称为呜咽云谷的地方,传说中古代的云贝母巢就隐藏在那里。
与山迪亚方向的死寂焦土不同,这里的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粘稠、带着微弱生物电的湿气。
两侧高耸的云壁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病态的灰绿色,上面布满了扭曲如同血管般搏动的发光苔藓。
空气中隐隐传来低沉,仿佛无数生物在同时呜咽的声响,令人毛骨悚然。
“这地方——让人感觉很不舒服。”
基德搓着手臂,脸色发白。
作为磁力果实能力者,他能感受得到,他心中的磁力指针正在疯狂旋转,显示这里的气候和磁场极其混乱。
“根据古代文献。”罗宾一边警剔地观察着四周,一边低声道。
“呜咽云谷在空岛传说中是生命的禁区,是古代空岛先民遗弃失败实验品和流放罪人的地方”云贝母巢如果真在此处,恐怕也发生了某种——不为人知的异变。”
空岛的幸存者躲在云之智者身后,瑟瑟发抖。
“智者大人,就算是我们也从来没没有来过这个地方,没想到这个地方这么可怕。”
“感觉有好多眼睛在看着我们——”
“呋哈哈哈!怕什么!”金狮子史基漂浮在半空,不屑地大笑。
“再诡异的地方,在老子面前也得乖乖让路!”他随手一挥,飘飘果实能力发动。
几块巨大长满苔藓的云岩被他轻易捏碎,露出后面更加深邃黑暗的信道。
基德咧着嘴,周身悬浮着无数金属碎片,形成一道移动的刃墙。
“说的也是啊——管它里面有什么,统统砍碎就是了!”
艾斯的伤势在乔巴的处理下已无大碍,他走在队伍中段,掌心跃动着火焰,既是照明也是威慑。
“都小心点,我感觉不到活物的气息,但这地方——死得不太正常,感觉已经完全干枯了——
,迦尔纳作为战术内核,始终保持着高度警剔,他手中的水管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克洛克达尔,你怎么确定是这条路?特斯卡特利波卡对你说了什么吗?”
克洛克达尔叼着雪茄,烟雾在昏暗的光线中显得格外诡异。
“哼,那家伙的谜语和没什么作用,是我自己猜出来的。”
“空岛的历史,远比空岛人这些正统继承者知道的要黑暗。”
“这条云河,在八百年前的某些禁忌记载中,被称为放逐之径。”
“云贝母巢——或许早已不是孕育生命的温床,而是变成了某种——更加危险的东西。”
他的目光扫过那些搏动的苔藓,眼中闪过一丝凝重。
突然,走在最前面的基德猛地停下,他周身的金属碎片发出刺耳的嗡鸣。
“前面有东西——很多——过来了!”
只见从信道深处,如同潮水般涌出无数拳头大小,体内闪铄着紊乱电光的云瘴水母!
它们没有眼睛,却精准地感知到了生人的气息,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铺天盖地地涌来!
它们所过之处,连坚硬的云晶都被腐蚀出滋滋白烟!
“战斗!”迦尔纳一声令下!
基德的金属风暴率先迎上,无数碎片如同绞肉机般将前排的水母撕碎,但那些水母破碎后,体内紊乱的电光会瞬间引爆,产生小范围的雷暴和腐蚀性黏液!
艾斯的火焰汹涌而出,形成一片火墙,将大量水母烧成灰烬,但火焰对这些没有固定形态、能量驱动的生物效果打了折扣。
金狮子操控着巨大的云块砸下,清空一片,但水母的数量似乎无穷无尽。
“这样下去没完没了!”罗宾使用花花果实进行攻击,但收效甚微。
“它们的内核是那种紊乱的电光!”云之智者激动地喊道,他躲在迦尔纳身后,手中的仪器飞快计算着。
“这不是自然生物!是人为制造的防卫机制!能量源——能量源就在深处!”
迦尔纳踏步上前,日轮长枪横扫,炽热的业火净化一切,水母触之即溃,效率远超他人。
但他也微微皱眉:“数量太多,而且——它们在吸收周围环境中的某种能量,不断再生。”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观察的罗宾突然指向水母涌来的方向侧壁:“那里!壁画!”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在混乱的战斗中,一侧云壁上露出了被苔藓复盖的古老壁画。
壁画风格狰狞原始,描绘着空岛先民将如同心脏般搏动的物体投入一个如同胃囊般的云状巢穴,巢穴周围环绕着类似这些水母的生物!
“献祭——与改造——”罗宾瞬间解读出了部分含义。
“云贝母巢——被改成了——生物兵器的孵化场?!”
这个发现让所有人心头一沉。他们要查找的“云之泪”,难道就在这样一个恐怖的地方孕育?
而那个始终隐藏在暗处的特斯卡特利波卡,他又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