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冰宗和雪狼谷败退,蛮族大军后撤三十里扎营
持续了数日的紧张攻势,竟因扫地僧一人的出现而暂告段落。北疆大营获得了难得的喘息之机。
营寨内,虽然胜利的喜悦仍在弥漫,但夏玄并未松懈。命令一道道下达,斥候如同流水般被派出去,监视着敌方的一举一动;工匠和士卒们抓紧时间修复破损的寨墙和拒马;后勤队伍则忙碌地清点物资,救治伤员。
而所有伤员中,最受关注的,自然是依旧昏迷不醒的镇北侯苏烈。
中军大帐旁,特意辟出了一间严加守卫的营帐。帐内药气弥漫,脸色苍白的苏烈平躺在床榻上,气息虽然微弱,却比之前平稳了许多。医尊素问坐在榻边,纤纤玉指搭在苏烈的手腕上,闭目凝神,细细感知着其体内的情况。夏玄、林风以及几位苏烈的老部将都摒息凝神地站在一旁,等待着结果。
良久,素问缓缓睁开眼,轻轻吐出一口气。
“素问大家,侯爷他……”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将忍不住急切地问道,他是苏烈的副将之一,姓王,跟随苏烈征战多年。
素问收回手,看向夏玄,微微颔首:“殿下放心,侯爷性命已无大碍。侵入心脉的那道玄冰真气极为阴毒霸道,若非侯爷根基深厚,恐怕……幸得及时,我已用金针渡穴之法,辅以‘九阳还魂散’的药力,将那股寒气尽数逼出。只是侯爷脏腑受损,元气大伤,需要静养一段时日。”
众人闻言,这才长长舒了口气,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多谢素问大家!”王老将军激动地抱拳行礼。
“分内之事。”素问淡淡回应,起身开始收拾药箱,“我再开一剂温养调理的方子,按时服用,快则三五日,慢则七八日,侯爷应当能够苏醒。”
夏玄心中一块大石落地,苏烈不仅是北疆支柱,更是他名义上的岳丈,他若能安然醒来,对于稳定军心、乃至他后续掌控北疆兵权都至关重要。
……
是夜,月明星稀。
经过白日里的喧嚣,大营渐渐安静下来,唯有巡夜士兵规律的脚步声和远处偶尔传来的马嘶声。
夏玄处理完军务,信步来到苏烈的营帐外。负责守卫的士兵见是他,连忙无声行礼。夏玄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必声张,轻轻掀开帐帘走了进去。
帐内只点着一盏昏黄的油灯,素问已经离开,只留下一名亲兵在旁照看。夏玄示意那亲兵也出去,自己则走到榻边的木凳上坐下,静静地看着昏迷中的苏烈。
这位名震北疆的镇北侯,此刻卸下了戎装与威严,面容显得有些憔瘁,鬓角已可见些许霜白,眉宇间即便在昏迷中,也似乎凝结着一丝化不开的沉重与忧虑。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夏玄以为苏烈今夜不会醒来,准备起身离开时,床榻上的人忽然发出一声极其微弱的呻吟,眼皮颤动了几下,缓缓睁了开来。
他的眼神初时有些茫然,适应了昏暗的光线后,焦距逐渐凝聚,落在了坐在床边的夏玄脸上。
“……八……殿下?”苏烈的声音沙哑干涩,带着难以置信的疑惑。他挣扎着想要坐起,却牵动了内腑伤势,引发一阵剧烈的咳嗽。
“侯爷重伤未愈,切勿妄动。”夏玄伸手虚按,语气平和,并顺手从旁边桌上端过一杯温水,递到苏烈唇边。
苏烈就着夏玄的手,勉强喝了几口水,感觉喉咙舒服了些,这才重新躺好,目光复杂地看着夏玄:“殿下……您怎么会在此地?北疆……前线如今如何?”他显然还记得自己重伤昏迷前,局势岌岌可危。
“侯爷放心,蛮族已被暂时击退,北疆暂时无恙。”夏玄言简意赅,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包括自己奉旨前来,拿下赵虎,以及昨夜击退雪狼谷、惊走寒冰宗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只是关于扫地僧的具体修为,他只是一语带过,并未详述。
苏烈听着,脸上的表情从惊疑到震惊,再到最后的沉默。他久经沙场,宦海沉浮,如何听不出夏玄话语中隐含的惊涛骇浪?这位在京城中传闻懦弱无能的八皇子,不仅亲临险地,更是在短短时间内稳定了近乎崩溃的军心,麾下能人异士辈出,甚至有能力逼退隐世宗门的陆地神仙?
这才是他真实的一面吗?
帐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油灯灯芯偶尔爆开的噼啪轻响。
“殿下……真是深藏不露。”良久,苏烈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疲惫,更有一丝探究,“清雪……她在京城可好?”
“清雪一切安好,侯爷不必挂心。”夏玄知道,这是苏烈在确认他与苏家的关系,也是在试探他的态度。
苏烈点了点头,目光直视夏玄,不再绕圈子:“殿下此番前来,不仅仅是为了救援北疆吧?如今赵虎被拿下,军中大小事务,想必已尽在殿下掌握。”
夏玄迎着他的目光,没有回避:“北疆乃国门,不容有失。本王既奉皇命总督此事,自当竭尽全力。至于权柄……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侯爷镇守北疆多年,威望素着,待侯爷痊愈,这北疆军务,自然还需侯爷主持大局。”
他这话说得漂亮,既表明了自己临危受命的必要性,又给了苏烈足够的尊重和台阶。
苏烈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他自然不信夏玄会轻易将到手的兵权拱手相让,但夏玄的态度至少表明,他目前无意与苏家,与他这个镇北侯撕破脸,甚至愿意维持表面上的合作。
“殿下过谦了。”苏烈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一抹苦涩,“经此一败,老夫愧对朝廷,愧对北疆百姓,还有何颜面再谈主持大局?若非殿下及时赶到,力挽狂澜,这北疆……唉!”他重重叹了口气,话语中充满了自责与后怕。
“胜败乃兵家常事,侯爷不必过于自责。”夏玄安慰道,“当务之急,是养好伤势,共商退敌良策。蛮族虽退,元气未伤,雪狼谷与寒冰宗更是心腹大患,绝不会善罢甘休。”
提到敌人,苏烈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殿下所言极是。那寒冰宗的冰魄仙子,实力已达陆地神仙境,极其难缠。雪狼谷的银狼长老,也是大宗师巅峰,驭狼之术防不胜防。蛮族神殿的那位大祭司,更是神秘莫测,据说能与荒原深处的古老存在沟通……殿下虽麾下强者如云,但还需万分小心。”
“荒原深处的古老存在?”夏玄捕捉到这个信息,追问道。
苏烈点了点头,压低声音道:“这只是北疆流传已久的传说,蛮族信奉的并非单一神只,而是一些沉睡在无尽荒原深处的古老生灵。神殿的祭司们拥有与它们沟通,甚至借取力量的方法。若非迫不得已,蛮族绝不会惊动它们。但此次……殿下展现的力量太过惊人,恐怕……”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意思很明显,蛮族很可能被逼得动用这张最后的底牌。
就在这时,帐外突然传来一声极其轻微,几乎难以察觉的异响,仿佛是一片枯叶被踩碎。
“噗,噗,噗”
传来了几声短促的兵刃交击声和闷哼,随即迅速归于平静。
声音来的快也去的快,不一会就没有了动静!
夏玄和苏烈几乎同时眼神一凛!
“有刺客!”苏烈低喝一声,强提一口气,就要挣扎起身。
“侯爷安心休息。”夏玄按住他。
不一会帐外就一片死寂。
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只见黑白玄翦,六剑奴每人手提一名被打晕的蒙面黑衣人进来。
“殿主,有人前来袭刺。已被我等制服。应该是影楼的人,他们的气息和之前在皇城所杀的手气息一致。”黑白玄翦上前说道。
“又是影楼,这些生活在暗中的老鼠,看来又冒出头了。把他们带下去处理了吧。”夏玄杀气腾腾的说道。
“是!”黑白玄翦和六剑奴带着这些昏迷的杀手退了下去。
帐内重新恢复了安静,只有那淡淡的甜腥味和一丝血腥气证明着刚才发生的事。
苏烈看着面色平静,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小事的夏玄,又看了看已经消失的六剑奴几人,心中波澜再起。这位八皇子殿下身边的防护力量,远比他想象的还要严密和可怕。
“让侯爷受惊了。”夏玄转过身,语气依旧平淡。
苏烈摇了摇头,看着夏玄,眼神变得无比复杂,最终化作一声长叹:“殿下……非常人也。老夫……多谢殿下救命之恩。”
这一次,他的感谢,带上了几分真心。今夜若非夏玄在此,他恐怕在劫难逃。
夏玄走到榻边,看着地面上那三根幽蓝色的毒针,目光幽深:“看来,有人很不希望侯爷醒来,更不希望我们翁婿……能够好好谈谈。”
他抬起头,看向帐外漆黑的夜空,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这北疆的水,是越来越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