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琪的大脑飞速运转,试图从近期所有的情报中分析出对方可能的来意。
景渊仿佛完全没有察觉到对方那一瞬间的震惊与后续的极度警剔,他径自走到吧台前,非常自然地在一张看起来最结实的高脚凳上坐下。
景渊手肘随意地撑在光洁的台面上,笑道:“听说香波地是个好地方,鱼龙混杂,消息灵通,又是通往新世界的必经之路。”
“我正好打算再扩张一下地盘了,觉得这里好象也是个不错的选择?老板娘你见多识广,觉得这地方,值得我出手拿下吗?”
他的语气轻松得象是在讨论隔壁家的樱桃派好不好吃,但话语里的内容却足以让任何听到的人头皮发麻。
夏琪心中再次巨震,捏着烟的手指几不可查地收紧了一下。
香波地群岛位置太特殊了,紧邻红土大陆和海军本部马林梵多,几乎就是天龙人的后花园,更是通往新世界的咽喉要道。
如果被这个无法无天、实力恐怖的【天王】占据,无异于在世界政府和海军的心脏地带埋下了一颗随时可能爆炸的炸弹。
世界政府当然不会放任不管,双方必然爆发大规模冲突,其引发的连锁反应将不堪设想。
因此,景渊这段话,绝对是她近年来听到的最具冲击力的“宣言”之一。
她面上却不动声色,深吸了一口烟,熟练地将烟灰弹进手边一个造型别致的贝壳烟灰缸里。
接着,夏琪避开了直接回答,将话题引回自己的本职角色:“呵呵呵-阁下说笑了。
我一个早就退休了、只会开酒吧卖点小酒的普通商人,哪里懂得这些打打杀杀、争夺地盘的大事。”
“客人您远道而来,想必也累了,还是先看看酒水单吧?打算要点什么?我这里的酒,虽然种类不算最多,但还是有些特色藏品的。”
她岔开话题的同时也在仔细观察着景渊和他身后几人的反应。
“哦?特色藏品?那正好。”景渊似乎对她的回避不以为意,反而顺着她的话,大手一挥,显得十分阔绰,“把你店里所有的酒,每一种,都给我来一瓶。尝尝鲜。”
“哎呀呀阁下真是豪爽。不过,事先说明,我店里的这些‘藏品”,价格可不便宜哦。”
“当然,我相信阁下肯定付得起。”夏琪优雅的一笑。
景渊脸上笑容不变,忽然抬手,非常自然地向后拍了拍身边的艾斯,语气轻松得象是在说今天天气真好,“我请客,但是——-由他来付钱。”
直到这时,夏琪才将注意力从景渊身上移开,仔细地、带着探究地打量起他身旁这个一直沉默不语、戴着黑色礼帽的青年。
这一仔细打量,让她心中再次一动。
这个年轻人很奇特。
他站在那里,身形挺拔,却给人一种极其“收敛”的感觉。
并非刻意隐藏,而是仿佛他身体内部存在一个无形的黑洞。
将他自身所有的气息、能量、甚至某种意义上的“存在感”都牢牢地吸住、束缚在体内,几乎没有外泄。
若非肉眼直接看见,甚至很容易忽略他的存在。
而当夏琪的目光仔细掠过青年帽檐下那张带着些许雀斑、眼神锐利且充满野性的年轻面庞。
一种源自数十年前的熟悉感如同海啸般猛地击中了她。
那眉宇间的轮廓那不经意间撇嘴的神态那眼神中的自信夏琪的视线下意识地向下,落在艾斯腰间那柄长刀上。
几十年前的记忆涌现,那个同样戴着帽子,笑容张扬肆意,同样习惯性将手搭在佩刀“艾斯”之上,拥有着征服整个大海的气魄的男人的身影一哥尔·d·罗杰!
那个她曾经亲手痛扁过的,雷利至今念念不忘、常常提起的混蛋船长!
夏琪的眼睛在艾斯脸上停留了片刻,那熟悉的轮廓和神态几乎要让那个名字脱口而出。
但她终究是经历过无数风浪的老前辈,指尖的烟灰轻轻抖落,她便已收敛了所有外露的情绪,只是淡淡一笑,转身走向后方琳琅满目的酒柜。
“每种一瓶,可不是个小数目,需要点时间。”她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从容,仿佛刚才的失态从未发生。
酒瓶被一只只取出,放在光滑的吧台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琥珀色、深金色、绯红色的液体在昏暗灯光下荡漾着诱人的光泽。
景渊毫不客气地拿起一瓶朗姆,拇指弹开瓶盖,仰头灌了一口,满意地哈了口气。
艾斯也沉默地接过一瓶,学着景渊的样子直接对瓶吹,辛辣的液体滚入喉咙,似乎能稍稍压下心头涌起的一些情绪。
罗宾要了一个玻璃杯,姿态优雅地小口啜饮,一边饶有兴致地观察着酒吧内的陈设和眼前这位深藏不露的老板娘。
“喂!为什么只有我是果汁!”佩罗娜抱着她的库玛西,飘在空中,气鼓鼓地指着众人手中的酒瓶。
她试图趁人不备,偷偷勾过一瓶色泽漂亮的果酒,然而还没碰到瓶身,另一只白淅的手臂凭空在她脑侧浮现,屈指轻轻敲了敲她的额头。
“哎呀!”
“小孩子不许喝酒。”罗宾微笑道,另一只手上的酒杯并未放下。
佩罗娜鼓着腮帮子,地缩回去,用力吸着自己杯中的橙汁,小声抱怨:“—可恶的罗宾!”
另一边,大和已经彻底放开了。
几大瓶烈酒下肚,她的脸颊泛起红晕,眼晴变得水汪汪的。
她猛地站起身,高举酒瓶:“鸣咯咯咯!好酒!为了庆祝庆祝什么来着?对了!
庆祝我们来到这个冒泡泡的岛!干杯!”
她一边豪迈地喊着,一边开始手舞足蹈,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和之国歌谣。
跳着跳着,她又突然抱住旁边的柱子,呜呜地哭起来:“今天好开心呜鸣———呜鸣—”
又哭又笑,闹得不亦乐乎。
看着这喧闹却并无恶意的一幕,夏琪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不少。
她又点燃一支细长的香烟,靠在吧台上,目光落在大和那对醒目的赤角上,烟雾袅中,眼神略带追忆:
“这个姑娘,闹腾的样子,还有那对角——-倒是让我想起一位故人。虽然那位故人年轻时,可没这么活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