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雪霁初晴,北街的气氛却是有些诡异,远远望去张灯结彩的朱漆大院外不见半点喜色,行人们路过府前低声碎语,裹紧棉袍匆匆过。
“这是老朽在小安寺求来的开光佛牌,还请转交给你家小姐。”卖炭翁从补丁棉袄里摸出一块木牌,菩萨低眉处还沾看炭灰。
“好,老人家我会带给小姐的。”
“劳烦了。”
卖炭翁望着李家仆人远去的背影,皱裂的手掌在裤腿上反复擦拭,去年大雪封山时,
李家小姐布施的那碗米粥救了他孙儿半条命,可惜他也只能做这些。
原本在街巷斜对面摆馄饨摊的老汉前些日将铺子搬到了街巷口,看着这一幕沉默不语。
“老人家,来一碗馄饨,多加葱花。”
蓑衣客取下斗笠,露出一张冷峻的脸,正是从青云县来,化作厉飞雨的苏牧。
待得馄饨上桌,苏牧望着李府询问一句。
“老人家,那李府可是发生了什么?”
老汉闻言神情忽变,“你问这个做什么?”
“在下只是好奇,这李府的喜事办得倒是冷清。”
“客官是外地来的吧?”
“正是。”
老汉见四下无人忽压低声音,“客官有所不知,月馀前就那白姓采花大盗的牡丹镖就钉在了李府的门媚上,被那采花大盗盯上,这李家小姐只怕凶多吉少唉,这李小姐却是一个善人,贼老天为何如此待她?”
“采花大盗?”苏牧心中一动,馄饨就着一粒葱花夹起放入嘴咀嚼,“为何不报官?
?
闻言那老汉切葱花的刀一顿,沉默了许久才又开口,声音压得比灶火还低。
“李家人在发现飞镖的第二日一早就报了官,可惜镇上官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那采花大盗武艺高强,李家跑了好些武馆、镖局,但无一家敢接,据说上一次被盯上的是邻镇的一户人家。”
“那户人家去托关系请来了沧河城铁狮武馆的一位七品教头”
说到此处老汉声音收紧,比划了一个斩手臂的手势,
“第二日教头就断了一条骼膊,之后便是大病一场,没了后文———””
老汉咽了一口水,手中铜勺在锅沿撞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似乎不敢继续说下去,生怕招来灾祸。
苏牧沉默听着,快速将碗中馄饨一扫而空留下铜钱后起身离开。
待得苏牧离去后老汉忽然想起来什么,象是自语,又象是在祷告,他朝着灶王爷画象作揖。
“前些日算是有个好消息,据说有斩妖司的好汉接了红榜,也不知那好汉还会不会现身希望上天能保佑李家小姐,顺利渡过此难关吧。”
说完老汉往灶台添了一块柴火,火红的炉火在寒风中摇曳,倒映出蓑衣客往李府而去的身影。
李府门前,忽瞧见一蓑衣客走来,一名李府护卫当即上前一步。
“你是何人?”
“青云斩妖司,捉刀人。”
苏牧说完,从衣襟里取出一枚肃杀的狼首银令,瞧见这枚肃杀之令,李家护卫一证后非但不惧,反倒是大喜过望。
“捉刀人?阁下快快请进!”那护卫当即唤来另外一人将苏牧带入府中,然后转身急切往李府深处赶去。
苏牧在李府外院刚入座不久,院外急促脚步声传来,与那名护卫一齐现身还有一名体态圆润,眉宇透着愁容,年约四十面容慈善的中年汉子。
那李员外瞧见苏牧后先是一喜,注意到厉飞雨那年轻面容时眉宇间愁绪卷土重来,但仍是热情躬敬迎来,“斩妖司的侠士如何称呼?”
“在下厉飞雨。”
“厉飞雨—”
闻言李员外看向一旁的护卫,护卫轻轻摇头他从未听闻过这号人物,一时间李员外心中更是忧愁无比。
他听闻这次接取斩妖司红榜的捉刀人不是沧河县的而是那青云县的,他本以为来的会是‘飞雁刀”这等成名已久的银令捉刀人。
没想到来的竟是一个瞧着才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此人多半是靠不住了。
只是李员外仍抱着一丝期望,他转念一想这厉飞雨毕竟是第一个愿意接取自家悬赏的人,而且如此年轻就成为了银令捉刀人,说不得是有几分真本事在。
当下李员外侧身一请,“厉大侠,此事重大,还请移步内堂一叙。”
“好。”
穿过前堂阆苑,一处清幽的古色深院映入眼帘,厅堂里一名身穿淡黄袄裙的女子此刻正一手揪着裙摆在屋内期盼步。
听见屋外脚步声当即面露喜色,快步迎去。
“晓红方才说爹爹让我来厅堂,莫非是那位青云—”
话音夏然而止,李渔的美眸流转,注意到了爹爹身旁多了一个眼生的蓑衣客,当即意识到这位或许就是那青云捉刀人。
只是瞧见苏牧那年轻的面容后,李渔眸子里的欣喜为之一僵,揪看衣裙的手指紧了紧,眸子里流露出一抹一闪而逝的黯然。
若这就是他李渔的命,她便认了,还是莫要将这位年轻的无辜捉刀人牵扯进来。
当下李渔向着自家爹爹使着眼色,李员外哪能不清楚自家闺女的眼神中的含义,但作为老父亲他文岂能甘愿如此。
“渔儿你心地善良爹爹是知道的但此事必须要试试,你千万别怪爹爹。”
“厉大侠,请!”
苏牧似乎对场上微妙的气氛浑然不觉,入座后独自端起桌上茶水轻品一口,“好茶。”
李员外与李小姐入座后并未动茶水,最后那李员外还是开口了。
“厉大侠,不知你对此番接取的悬赏可有了解?”
“淫贼白易,七品二次易筋。”苏牧放下手中茶盏,淡淡吐出一句,“不过尔尔。”
此话一出,心中正配酿如何开口,生怕等会将苏牧直接吓走的李员外面色吃惊。
那心中抱怨父亲将无辜之人牵扯进来的李小姐更是娇躯一颤,美眸生辉望来。
“李员外,厉某生平唯一擅长之事便是杀人这白易的悬赏厉某已接,势必要将他的头颅带回,你将事情详细说来。”
听到从苏牧口中吐出“擅长杀人’之时,场上包括一名八品锻骨在内的李家护卫、李家父女俩皆是面色发白,自那厉飞雨身上透出一股惊人的煞气。
“这,这人身上好浓的煞气,这是杀了多少人不愧是斩妖司的捉刀人。”
李家护卫只觉头皮发麻,但却下意识上前一步挡在了李家父女身前,一手也颤斗着落在了刀柄之上,一时如临大敌。
煞气来的快,去的也快,待得煞气散去后,短短一息之内,厅堂内李家三人回过神来,不觉后背都已被冷汗浸透。
当即李员外喉骨滚动咽下一大口唾沫,他是清楚护卫张林实力的,只是一股煞气就令的张林汗毛竖起,他当即意识到只怕是自己有眼不识泰山了!
“张林,还不快快退下。”李员外当即令护卫退下,“厉大侠,事情是这样的——””
苏牧暗暗点头心中满意,他不喜欢麻烦,此番展露一下实力便是想要李家之人配合,
他不想在此处过多眈误时间。
当下李员外将事情一五一十道来,从月馀前那白易的牡丹镖说起,苏牧静静听着,其中不少信息都与馄饨摊主和斩妖司密信中的符合,但也有不少是密信中没有的。
李员外之话算是为苏牧解了心中之疑惑。
这采花大盗白易有着特殊癖好,尤爱对大喜出嫁的女子下手,每次出手之前还会提前以牡丹镖来宣告自己的即将出手。
“此人多半是心理存在疾病是想要以此吸引世人目光,获取‘名声”以满足自己扭曲的心理快感?”
按照李员外的说法这白易每次都会挑选没有大势力靠山的人家下手,若是遇到诸如馄饨摊老板所言请来沧河城中武馆教头之事,这白易下手也有分寸,不会伤其性命。
加之此人轻功高明,一身武艺过人,据说曾有从官府三名易筋武者围杀中逃脱,且重创一人的惊人战绩在。
这白易很聪明不会招惹大势力之人,不涉及大势力的利益,若非有把握直接将之彻底留下,否则就连沧河县大势力也不愿轻易得罪这白易。
“倒是个挑软柿子捏的好手。”
苏牧暗道一声,心中对这白易有了判断。
李员外说完,李家三人都暗自咽了一口水望向场上的厉飞雨,等待着他的态度。
苏牧略一沉吟开口问了几个问题。
“那白易每次都会选在大喜之日出手?”
“没错,无一例外。”
苏牧闻言眸子一亮,这点完全可以利用。
“那好,敢问李小姐大婚之日在几时?”
“去年我那小婿请小安寺的大师算过,十日之后为大吉之日。”
“十日?”
苏牧眉头一皱,指节轻叩案几,十日未免太久了,他不会在李府待上十日。
“不若如此,现在李员外便可命人将我到来的消息大肆宣扬出去,越快越好。”
“然后再给我在贵府安排一处僻静小院,这几日闲杂人等莫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