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便依厉大侠说的做,我这就命下人为厉大侠收拾一间小院,晓红你先将小姐送回去。”
李员外馀光注意到了自家闺女李渔面有担忧,当下吩咐晓红将她先送回房间,后续事宜他打算与这位青云斩妖司来的年轻银令捉刀人详谈。
眼下距离大喜之日不远,厉飞雨的计划听起来就极具风险,这是要引君入瓮,只是那白易可不是什么易于之辈。
弄不好便是引狼入室,玩火自焚!
但李员外眼下也唯有寄希望于厉飞雨,他是目前唯一愿意出手的人。
以及李员外也有私心在,这个计划冒最大风险的是厉飞雨,此计也是厉飞雨自己提出,若是身死也怪不得他人,只能怪身为捉刀人的他自身实力不济。
“徜若厉飞雨真能帮我李家渡过此劫—此恩纵使散尽家财又如何?”
李员外打算赌上一把,万一成了最好,若是不成剩下的时间他还能试着再去想想办法。
“爹爹,此事渔儿觉得—”
“张林,晓红快带小姐回屋!”
李员外厉声开口,担忧让女儿继续说下去,万一这厉飞雨改了主意如何是好,护卫张林顿时会意,那侍女晓红当即暗道一声小姐对不住了。
旋即伸手捂住了小姐的嘴,然后和张林两人将李渔强行带离了大厅。
大厅之内仅剩下苏牧和李员外,两人交谈片刻后,李员外当即唤来下人。
“小翠你带几人速去收拾东厢小院给厉大侠,这几日除每日送去吃食,命府上其他人没我的准许不得靠近小院一步。”
“老周,你上库房支取银子后去一趟坊市将厉大侠到来的消息放出去,越快越好。”
随着苏牧到来李府上下开始动了,东厢小院却是僻静。
闯入风波中心的苏牧无事人一般两耳不闻窗外事。
他从包裹里取出两本封面泛黄的古籍,《飞絮功》、《八步赶蝉》。
此两门便是苏牧敲诈清风帮第一人、帮主顾风得来六门秘籍中的两门身法。
《飞絮功》,八品轻功,相传为青州人士‘柳絮散人&039;观柳絮随风,改良草上飞后得来,兼具轻灵身法与杀伐的轻功,修至精深处需在立春柳絮纷飞时,逆风踏絮百步不落。
《八步赶蝉》,八品轻功,字面意为‘八步内追上惊飞之蝉&039;,追求瞬间的爆发和闪躲,每一步落下也能使自身气势平增几分,擅长在被围杀的环境中周旋脱身。
临阵才学轻功,这放在寻常人身上只是徒劳的临时抱佛脚,必遭人嗤笑。
但苏牧却是不紧不慢随手拿起其中一门《飞絮功》,一边捧读,一边照着秘籍踏着分解轻功招式。
一遍后,苏牧眼眸微亮,闭上眼消化一番,脚下凌乱的步伐中透出些许章法来。
二遍后,明悟如泉涌,随着眉心沁凉涌动,禀赋化身进入,苏牧脑海中浮现出柳絮飘飘,一道青衣人踏絮而行的情景。
三遍后,苏牧浑身一颤。
轻功的修习难度要在拳脚功夫之上,而如今苏牧仅仅三遍便成功入门。
“呼苏牧闭着眼轻吐出一口气,好似在等待着什么。
“簌簌!”
寒风吹的小院覆雪的槐树枝颤动,积雪纷纷扬落下。
就在这一瞬,苏牧身形忽然动了,丹田处劲力之丹轻旋,随着两道劲力之蛟灌注双足,一道身形顿如柳絮飘然,随风一步踏出,身形好似借风而行,滑出三丈之远。
“不愧是八品身法,仅是入门便可一步三丈,可抵九品惊雀大成—”只是苏牧心念急转,“不过,我如今体魄、劲力、气血各方面都与修炼惊雀步时不可同日而语。”
此外苏牧也有诧异,他发现这门《飞絮功》似乎就是那日顾风闯入战场时施展出的轻功。
若是顾风在场看到这一幕定会目定口呆,这门轻功的确是顾风所修的轻功,而当初顾风本人入门花了足足一年。
顾风耗费了一年光阴入门的轻功,苏牧只是读了三遍。
潜龙在渊,早已非世俗凡夫所能比拟。
“继续。”
苏牧再次一步踏出,如柳絮借风飘入屋,他放下手中《飞絮功》,拿起桌上的《八步赶蝉》。
这一次同样是两遍后,苏牧便在脑海之中借助化身状态构筑出了一只飞蝉。
八步赶蝉,初修之际许需在蝉鸣季节观察活蝉轨迹,不然入门将事倍功半。
然而眼下凛冬时节并未对苏牧参悟这门武学带来太大影响,观脑中蝉亦可修炼,他以双足、双膝、双肘、双手模仿着飞蝉。
三遍后,苏牧将脑海中的灵感具现。
“八步赶蝉初境为追蝉,试试效果。”
苏牧运劲顿觉脚下轻灵异常,踏出一步,体内气血与劲力流速加速,隐隐发出如夏蝉一般的躁鸣声。
一步丈三,距离虽不远却令苏牧眼眸发亮,他感受到体内气血与劲力流速提升了一成0
再次踏出一步,蝉鸣声更甚。
“噼啪!”
接连五步后苏牧感受到体内的气血与劲力流速叠加到了三成左右,气势也随之攀升到了一个高峰,苏牧顺其自然一拳击出,长空陡然发出一声清脆的爆裂声。
“柳絮随风,蝉步杀伐。”
苏牧心有明悟,对这两门轻功的优劣登时有了更深刻的理解,心头也隐隐有了融合三门轻功的念想。
“融轻功此事不急,至少要先将这两门八品轻功都修至大成,甚至圆满再考虑。”
隔墙有耳。
一道身影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往小院望去几眼,发现苏牧临阵才草草修炼轻功时满心忧虑。
“老爷,那厉飞雨—”张林单膝跪地,声音压得极低,“我瞧见那厉飞雨临战前才翻看那轻功秘籍,他那门轻功好似飞蝉,只是他接连踏出的步伐却是走形—”
李员外手中茶盏‘咔’地裂开道细纹,眉间川字纹深似沟壑。
“老周已将消息都放出去了,以那采花大盗的性子只怕不出三日就将到来”李员外的沉默了叹了一口气。
“病急乱投医,此番是老爷我看走眼了—”
“老爷,此事要不—”
“来不及了,只能将错就错了,厉飞雨那边先不必去管—我们也管不了。”
临近大喜之日,李府上下皆是人心惶惶,一副山雨欲来风满楼之象。
接下来一连两日,苏牧未曾出小院半步,只一心修炼着两门轻功,好似忘却了李府之事,甚至还有兴致唤来李府下人送来笔墨纸砚。
“张护卫,那东厢小院的厉大侠今日一早又要了笔墨纸砚。”
李府侍女迟疑开口,闻言张林心头怒火中烧,一拳砸在了廊柱上,震落几片喜字剪纸:“都这个时候了,他厉飞雨竟还有闲情逸致要临帖不成?!”
“老爷果然是看错人了,这厉飞雨当真不可信!”
张林愤愤而去,原本他还对厉飞雨之事心有愧疚,但接连两日下来,张林心中的愧疚尽散。
这厉飞雨害人害己,若是死在东厢小院也怨不得人。
“不行,小姐的大喜之日临近,必须得让老爷再想其他法子,不能害了小姐。”
北镇一间客栈里,屋内一名面皮褶皱的老者阅毕手中密信,眸子里闪过一道凶光。
前日坊市里传开来一名青云来的捉刀人来到了李府,当天李员外大摆宴席为其接风洗尘。
今日青云的消息到了。
“厉飞雨,半年前晋升的银令捉刀人,曾以八品锻骨境逆斩七品一次易筋的周天德—
扫视一眼,密信上最后的信息停留在斩杀鬼手书生周青之上。
“找死!”
老者将密信焚毁,心中杀意滔天,最初听闻坊间消息后白易先是心中大惊,他还当是何方神圣胆敢来管他白易之事。
性子谨慎的白易不敢冒险出手,选择先命人去青云打探这厉飞雨的底细。
这厉飞雨虽有斩杀七品武者的战绩,但对手都是些一次易筋的弱者,不过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罢了。
老者一双眼眸中厉光闪铄,结合这两日李府中那厉飞雨在临阵参悟轻功的消息,一时间白易勃然大怒。
“黄口小)儿,竟敢如此羞辱你白爷爷!”
一想到他堂堂白易竟是对这么一个青云来的毛头小子畏手畏脚,而那小子更是临阵磨枪,这分明是在羞辱他。
“今夜定要你尝尽千刀万别之苦!”白易修长的手指猛然扣住面颊。
嗤啦一张人皮面具撕下,露出半张狰狞如厉鬼的面容,左脸仿佛被滚油浇铸过,褶皱的皮肤下隐约可见暗红血肉。
他从怀中缓缓抽出一张新的人皮面具一丝不苟粘贴。
烛火摇曳,看着铜镜里那一张沧河县熟知的俊朗面容,白易面上流露出了陶醉和满意之色。
咻!
临街巷的木窗尚在震颤,屋内黑影已融入窗外夜色。
“关门关窗,防偷防盗!”
更夫老赵手中提着的灯笼突然摇晃一阵,火苗‘噼啪&039;爆出两粒火星。
他那沙哑的声音夏然而止,猛回头望去,却只捕捉到一小截被寒风刮断,从枯树上坠落的枯枝。
“多半是看错了—这鬼天气可真冷。”
更夫看着枯枝坠落积雪复盖的地面,紧了紧身上的袄衣,继续沿街而行。
夜色如墨,一道黑影自屋檐间掠过,身形如鬼魅般穿过北街李府的重重院落。
尽管李员外已将夜间巡逻的人手又增加了一倍,那些身着劲装的护卫却对头顶掠过的黑影浑然不觉。
李府深处的书院灯火通明,这几日李员外辗转难眠,连续三日睡不下。
白易藏身树影之中,指尖不自觉地摩挲着腰间的短刃,眼中寒光乍现又迅速隐去,“
且让这老匹夫多活几日—”
他在心中冷笑,李家胆敢找捉刀人来对付自己,待婚事过后,定要叫李府的红绸变作白丧布,送他李家一场‘大喜事收回眸子,白易的视线如毒蛇般锁住东厢房,那青云来的不知死活的捉刀人厉飞雨就在那小院里。
鬼影晃动,白易往东相房而去。
厢房正堂房门未关,可见堂内一道执笔挥毫的身影,此人正是厉飞雨。
窗外寒风呼啸,吹得窗棂哗哗作响。
一道黑影就在书房挥毫之人毫无察觉之间靠近了,门外白易通过窗棂缝隙看着屋内的厉飞雨,人皮面具下狰狞的面上冷笑不止。
世人皆知他白易一身轻功过人,少有人知晓他最高明的其实是隐匿之术,只不过真正见识过他隐匿之术的人大多都已经死了。
今夜,眼前的厉飞雨也不会例外。
“就这等微未本事,也敢接你白爷爷的红榜,找死!”就当白易心中思考该如何折磨屋内人之际。
屋内传出一道平静的声音。
“阁下看够了么?”
咻!
但见屋内全神贯注伏案书写之人手中毫笔一顿,登时毫笔之上的墨汁如离弦之箭激射而至。
“不好,这小子是何时发现的自己?!”
白易童孔收缩,浑身一颤。
澎!
沉木制成的窗棂倾刻四分五裂,木屑纷飞间那几枚墨汁凝成之珠蕴含的劲力不减,白易反应极快,身法施展要闪躲。
也就在这时墨珠当中的丹劲被苏牧引爆。
轰!
几枚墨珠纷纷在半空炸裂开来,化作一团黑雾,泼酒在屋内屋外,书房内挥毫之人平静的面上嘴角微微上扬,手中毫笔一顿,抬眸望向屋外。
遥隔三丈之地,白易死死盯着屋内的二十出头,面容并不俊朗,眸子却好似星辰深邃的厉飞雨。
“小子—你是何时发现的老夫?”
“阁下的轻功见面不如闻名,差了点火候,你在踏入小院时在下就知晓了。”
“呵,好个牙尖嘴利之辈—”话未说完白易眉头一挑,身形便如墨汁消融,身形倾刻融入黑夜,“小子,希望你待会也能如此引起,莫要落入老夫手中后哭爹喊娘要主动求着老夫开口。”
声音萦绕在小院上空,好似从四面八方传来,令人无法分辨白易身形所在。
下一瞬。
寒风声中杀意骤现。
一柄寒刃好似凭空出现在了苏牧眼前,然后在他一双眸子里急剧放大,只是苏牧那面上自始至终古井不波。
吼!
一声虎啸声中,丈三金钟自苏牧身后浮现,雄浑的钟鸣虎啸声中化作一尊怒目金刚。
“金刚寺的横练武学—想要硬接老夫这一招么,倒是反应不俗—”
透着讥讽道额话音却在下一瞬戛然而止。
与黑夜近乎融为一体的白易童孔骤缩,那厉飞雨竟是缓缓抬起一臂,旋即怒目金刚加身,金光大作间一层百炼真金镀身。
铛!
火星四溅,血肉之躯竟是爆发出一声金铁交鸣,一只手就这么后发先至一手扼住了近在咫尺,刀刃几乎抵在眉间的短刃。
陡然之间,白易面上浮现出了一抹极度的不安,他意识到眼前这年轻人并不简单,自己大意了。
思绪急转,白易当机立断做出了临场反应,他果断放弃了手中短刃,要与苏牧拉开距离。
这时苏牧一双杀意凛然的眸子如炬落下。
抓着短刃的右臂猛然发力一扼。
短刃倾刻崩断成数截,这一幕看的白易更是童孔骤缩,这厉飞雨的横练武学的造诣达到了一种惊人的程度。
“咔咔!”
苏牧空着的左手猛然探出抓向白易,五指如五柄钢刀破空,长空倾刻响彻一连串爆裂声。
“既然来了,那就留下!”
哼。
白易冷哼一声,官府派出的三名易筋武者围杀尚且无法留下他,何况眼前这么一个毛头小子。
在白易心中眼前的厉飞雨能在如此年纪就将金刚寺的武学修到这等惊人的程度,此人必然是一心投入到横练当中的苦修士。
世上之事有得必有失,他也曾遭遇过不少横练强者,无一例外这些人为了苦修横练武学都会在其他武学方面薄弱,譬如身法上。
毕竟横练武学修炼时间一长,体肤、骨骼、筋膜都会出现某种程度硬化,这对于修炼轻功是一大掣肘。
这类武者修炼轻功身法的难度远在寻常武者之上,在白易看来这厉飞雨也绝不会例外。
今夜这厉飞雨想要留下自己无异于痴人说梦,今夜暂且先退。
白易身形骤然虚化一般,如墨汁溶于夜色,连气息都消散于夜风之中,苏牧童孔微缩,以他的远超常人的目力尚且在这一刻都丢失了白易的身影。
“好高明的轻功—难怪能够在沧河县一带为非作歹。”
“小子不必相送,老夫姑且让你多苟活一日,明夜再来取你小命。”
暗处的白易看到这一幕心头冷笑不止,今夜权且退去,等回去备齐‘蚀骨香’后,定要将这小子抽筋扒皮。
白易的叫嚣声萦绕小院上空,就在他转身的刹那。
苏牧闭目沉肩,鼻子只是微微一动,那抓出的右掌迅疾在半空化掌为拳,拳锋过处雷蛇狂舞!
惊雷贯空!
拳出的刹那间一道紫电撕裂夜幕,一条紫电蛟龙精准轰向一丈之外的墙角。
“我有说—”
雷蛟轰中的夜幕之中,一道黑影猛然发出一道凄厉的哀嚎,那隐匿的白易右腿被紫电蛟龙轰击,只觉筋脉刺痛,浑身如遭雷击。
“你可以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