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长!”林风又惊又喜。
“准备跃迁。”萧明初开口了,嗓音平静得可怕。
“去哪里?回地球吗?”秦瑶立刻问道,手指已经放在了跃迁导航的按钮上。
萧明初缓缓摇头
他没有看任何人,视线似乎穿透了飞船,穿透了时空,望向某个遥远得无法想象的地方。
“我们回不去了。”
“什么?”林风一愣。
“什么叫回不去了?”秦瑶追问,“收割者不是已经被……”
“我打跑的,不是敌人。”萧明初打断了她,“那只是一台自动运行的除草机。”
他顿了顿,似乎在查找一个合适的词语。
“现在,农场的主人,注意到我们这块田里,长出了一棵不一样的草。”
舰桥内一片死寂。
农场?除草机?
这几个词组合在一起,带来的是一种比面对“收割者”时强烈千百倍的寒意。那是一种从物种层面上被彻底碾压的,源于生命本质的渺小感。
“我被‘标记’了。”萧明初终于看向众人,他的眼神平静无波,却让每个人都感到一阵灵魂上的刺痛,“一个无法被移除,无法被屏蔽的标记。它烙印在我的存在概念上,也烙印在了……这片星系的坐标上。”
“任何靠近我的文明,任何与我产生关联的世界,都会被那个‘主人’一同纳入‘观察’的范畴。”
“所以……”秦瑶瞬间明白了,她只觉得一股冰冷的液体从心脏泵向四肢百骸,“我们不能回地球……因为我们回去,就等于把那个‘农场主’的视线,直接引到地球上?”
萧明初没有回答,但他的沉默就是最确凿的答案。
胜利的喜悦,在这一刻,化作了最辛辣的讽刺。
他们赢了战斗。
却把整个文明,推向了更高维度的砧板。
“那我们去哪?”林风的声音干涩。
“不知道。”萧明初的回答简单而绝望,“去一个……足够远的地方。远到能让那个‘主人’暂时失去兴趣。”
他看向秦瑶。
“跃迁。随机坐标,最大距离,立刻。”
“明白!”秦瑶不再有任何尤豫,指尖在控制台上飞速敲击。
“警告!空间曲率计算失败!目标局域存在概念奇点,无法创建航道!”
ai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是那个太阳!”慕容婉儿尖叫起来,“它在‘锚定’这片空间!我们被它的‘认知’抓住了!”
飞船外,那颗正在蜕变的恒星,那道巨大的伤口已经完全被那种奇异的光所填满。整颗恒星,正在从一个物理实体,变成一个抽象的“概念体”。
它的引力不再是质量的体现,而是一种“定义”。
它定义了:这里,就是宇宙的中心。
任何事物,都无法离开。
“我来。”
萧明初向前一步,伸出了他的右手。
手臂上,黑白二色的光芒再次亮起,但远没有之前那么璀灿。太极领域虚弱地展开,将整个夸父号包裹了进去。
“秩序即方向,混沌即可能。”
他低声自语。
太极领域内,代表“秩序”的白鱼,开始强行定义出一条通往“远方”的航线。而代表“混沌”的黑鱼,则不断地吞噬、湮灭着来自新太阳的“认知”锚定。
“引擎过载百分之三百!正在进行强制跃迁!”
“船体结构完整度下降至百分之四十!”
“跃迁倒计时……”
“三!”
“二!”
“一!”
嗡!
窗外的宇宙,猛地被拉扯成无数道绚烂的光线。夸父号的舰体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仿佛下一秒就要在时空的洪流中解体。
终于,所有的光线汇聚于一点,然后彻底陷入黑暗。
跃迁成功了。
舰桥内,所有人都脱力般地瘫倒在地。秦瑶大口喘着气,林风和慕容婉儿也几乎虚脱。
他们逃出来了。
然而,还没等任何人松一口气。
嘀。
一声轻响,在死寂的舰桥中,显得格外突兀。
那不是外部警报。
那是来自飞船内部维生系统的提示音。
秦瑶挣扎着抬起头,看向面前的显示屏。
屏幕上,只有一个孤零零的窗口。
【检测到未知高维信息素源……】
【来源判定:舰桥内部。】
【正在解析信息素标签……】
秦瑶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下一秒,解析完成。
一行猩红色的,仿佛用鲜血写成的大字,烙印在屏幕中央,也烙印在所有人的视网膜上。
【标签识别:异常污染物731-阿尔法】
【状态:活体】
【指令:待回收】
舰桥内,刚刚从空间跃迁的撕扯感中缓过劲来的几人,彻底凝固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成了粘稠的琥珀。
“不……”慕容婉儿发出一声梦呓般的呻吟,她惊恐地看着萧明初,仿佛在看一个披着人皮的怪物,“那个标记……在发光……我看得到……”
“胡说八道!什么污染物!”林风第一个反应过来,他象一头被激怒的雄狮,猛地从地上弹起,冲向主控台,“ai出错了!肯定是跃迁的时候数据紊乱了!我要重启内核!”
“别碰!”秦瑶厉声制止了他。
她的身体还在因为法则损伤而摇晃,但她的指令清淅而绝对。
林风的手停在半空,他回头,不解地看着秦瑶,眼中的赤红尚未褪去:“秦瑶姐?这东西在把队长当成敌人!”
“我知道。”秦瑶的回答让林风一怔。
她没有去看林风,也没有去看屏幕。她只是看着萧明初。
那个男人,从始至终,都没有任何反应。
他只是静静地站着,那身由黑白光芒构成的临时衣物,衬得他愈发寂聊。
他没有惊讶。
他没有愤怒。
他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意外。
这种平静,比屏幕上那行猩红的大字,更让人心寒。
“队长?”林风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颤斗的祈求。
萧明初终于动了。
他抬起手,轻轻一挥。
屏幕上那刺目的窗口,无声无息地消失了,仿佛从未出现过。
“它没有出错。”萧明初说。
简简单单的五个字,击碎了林风最后的一丝侥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