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整片悬浮在混沌虚无中的大陆,开始解体。
那不是单纯的崩塌。
是法则层面的,彻底的瓦解。
构成这片“法则坟场”的基石正在被抽离,空间本身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一道道漆黑的裂痕凭空出现,吞噬着光线,物质,以及所有的一切。
天空那个由三位祭司生命构筑的血色三角形法阵,此刻燃烧到了极致。
它不再是一个仪式。
它变成了一个灯塔。
一个在无尽黑暗宇宙中,为某个存在指引方向的,血色坐标。
萧明初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手中的凤凰徽记,那块暗金色的金属残片,搏动得越来越剧烈。
它滚烫。
与天空中那个坐标,与某个遥远到无法想象的存在,产生了完美的共鸣。
秦瑶的身体紧绷着,金紫二色的法则之力环绕周身,勉强抵御着周围空间的撕裂。
她看着萧明初的背影,那股从他身上散发出的,冰封万物的死寂,让她心头一紧。
然而,就在下一秒。
那种死寂被一种更为庞大的,更为恐怖的东西,彻底复盖了。
一股意志。
降临了。
它顺着那个血色坐标,跨越了无法计量的时空,将它的“注视”投射到了此地。
没有声音。
没有光影。
甚至没有能量波动。
但萧明初的太极领域,那融合了秩序与虚无的完美平衡,在这一瞬间,剧烈地颤斗起来。
那不是恐惧。
是渺小。
是在绝对的,更高维度的生命形态面前,自身存在被无限压缩的,一种近乎崩塌的战栗。
就好象,一颗星球的内核,对上了整个宇宙的背景辐射。
这道意志,宏大,古老,并且……绝对的冷漠。
比萧明初所知的任何存在都要冷漠。
它没有情绪,没有善恶,只有纯粹的,如同物理规律般的运转逻辑。
在这股意志面前,刚刚那三个祭司的狂热,慕容家的阴谋,甚至门后那个“无序”本源的挣扎,都显得象是一场幼稚的,不值一提的闹剧。
它们都只是这个宏大背景下的,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
萧明初感觉到,这道意志“扫”过了自己。
那不是观察。
那是……读取数据。
就象一个程序员,在检查一行代码。
然后,一段信息,不通过任何语言,不通过任何媒介,被强行烙印进了萧明初的神魂最深处。
那是一种无法抵抗,无法理解,无法闪避的灌输。
一段冰冷的,陈述事实的“程序指令”。
“编号g-07宇宙样本已激活。”
短短的一句话,在萧明初的脑海中炸开。
宇宙样本?
g-07?
他们的世界,他们的文明,他们挣扎求存的一切,都只是一个被编号的……实验品?
这股信息带来的荒谬感和寒意,瞬间盖过了李岩牺牲的悲痛,盖过了被慕容家背叛的愤怒。
那是一种从生命根本上,被彻底否定的巨大虚无。
然而,这只是开始。
第二道信息,紧随其后。
“‘收割’程序激活。”
收割。
这个词汇,带着农夫看待麦田的,那种理所当然的冷酷。
他们不是敌人。
他们甚至不是猎物。
他们只是……作物。
是长到了一定阶段,需要被收割的资源。
这场持续了三百年的,金陵与混沌的战争,黎明曙光的抗争,无数人的牺牲与守护……原来,都只是在为“收割”的到来,进行着无意义的铺垫。
所有的英雄史诗,在这一刻,都沦为了一个冰冷的笑话。
萧明初的太极内核,在那“收割”二字的冲击下,甚至出现了一丝不稳。
阴阳二气流转滞涩。
因为这已经超出了“战斗”的范畴。
这是命运。
是一道从更高维度,早已被书写好的,无法更改的最终程序。
就在萧明初的神魂因为这巨大的冲击而近乎停滞时,最后一道信息,也是最让他感到匪夷所思的信息,烙印了下来。
“深黯之母……任务失败,予以清除。”
深黯之母?
这个名字,仿佛一道闪电,劈开了萧明初记忆的迷雾。
他在某些最古老的,关于混沌本源的残缺记载中,见过这个称谓的片段。
那是被描述为,一切混乱与终结的源头,是七扇终焉之门背后,那个终极的,不可名状的恐怖存在。
是他们一直以来,以为的最终boss。
任务失败?
予以清除?
一个让他们整个世界都束手无策的恐怖存在,在这个新降临的意志口中,就象是一个搞砸了差事的下属,要被轻易地“清除”掉?
这个认知,比“样本”和“收割”带来的冲击,更加颠复。
原来,他们所以为的灭世魔王,也仅仅只是一个……执行者。
在它的背后,还有一个更上层的,更加无法理解的“管理层”。
而他们,黎明突击队,在失落三角的这场战斗,击杀三祭司,意外地完成了仪式的最后一步,不仅仅是激活了“收割”程序。
他们还阴差阳错地,导致了“深黯之母”的“任务失败”,引来了这个“上级”的亲自审查和……裁决。
何其荒谬。
何其可笑。
信息灌输结束。
那股笼罩一切的,宏大而冷漠的意志,如同潮水般退去。
来得突兀,去得也干脆。
仿佛它降临于此,唯一的目的,就是发布这三条“系统公告”。
它走了。
但它留下的东西,却象最恶毒的诅咒,永远地刻在了萧明初的灵魂里。
压力骤然一空。
整片法则坟场崩塌的速度,在瞬间加快了十倍。
失去了那股意志的镇压,狂暴的空间乱流,肆无忌惮地吞噬着这片大陆最后的残骸。
“萧明初!”
秦瑶的呼喊将他从那片信息的深渊中拉了回来。
法则共生的链接,让她模糊地感受到了萧明初神魂中那场可怕的风暴,但她无法知道具体的内容。
她只看到,萧明初的身体晃了晃。
萧明初缓缓抬起头。
他没有去看正在分崩离析的世界,也没有去管那条通往外界的唯一生路。
他的视线,重新落回了自己的掌心。
那枚暗金色的凤凰徽记,在失去了那道意志的共鸣后,停止了搏动,恢复了冰冷的质感。
它静静地躺在那里。
上面沾染的,是祭司的血。
上面铭刻的,是慕容家的徽记。
但现在,在萧明初的认知中,它有了新的定义。
这不是信物。
也不是阴谋的证据。
这是……标签。
是贴在“编号g-07宇宙样本”这个瓶子上的,一张冰冷的,所有权标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