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多神情肃然,看着眼前透天的火光,张了张口,许是略微无力,无端感受到一股疲惫。
他槽牙紧咬,思绪迅速抽回,给身下军卒放下命令,众军卒旋即涌入驻地当中。
驻地内,四人躲在营帐当中。
三人不知陆远在等待什么,却也没有不耐,各自在帐内休整,安生等着陆远下令。
陆远坐在帐内床铺,一边恢复先前为了逃离消耗的内炁,一边盯着漂浮在眼前的地图。
实时地图上,驻城守军已经进了驻地,并且沿着火势的边缘分散开。
边军入驻平辽,募集物资少不了驻城守军的帮助,这些军卒对于驻地用水的源头,也还熟悉,迅速分配好事务,运水的运水,救火的救火,轻车熟路地动了起来。
在场的一千五百卒,说来不算少,只是划去来回运水的军卒,在灭火的就剩七百卒,面对眼前的火势范围,寻常状况是够了。
但重在边军这些天积攒的火油,火场的中心位置,这些火油彻底燃烧,不仅加大了中心的火势,还给蔓延出来的范围不断供给。
伴随着这些火油的充分燃烧,驻城守军很快压制不住火势。
凡有夜风刮过,顺风扬起的红焰倾刻就能吃掉数人,驻地一时哀嚎不断。
陆远的面板上,随即有讯息打破静谧。
第一条讯息之后,杀敌的消息源源不断地冒出来,但他的脸上不见喜色,反倒逐渐凝固。
他想着用这火牵制住大部分蛮子,再领着三人去解决多馀的军卒,留下刚好能抑制火势的兵卒,以此收下经验。
注意力再次回到地图,上面不时便有红点消失,是被猛火烧死的军卒。
相比于先前边军,驻城守军被吞噬的速度明显更快。
如此一来,立刻陷入到火势愈发不可收拾的循环当中。
望着地图上不断扩张的火场范围,陆远陷入沉思,将心中趁机收割军卒的念头按了下来。
三人瞥见陆远难看的脸色,纷纷安静下来。
片刻过后,陆远叹息一声,从床铺站了起来,道:“走吧,出城。”
“大人,那这些蛮子?”
方正山不知晓驻地中的情况,还当四人点的火将部分边军牵制了下来,而这些被火势牵制的蛮子正处于不设防的状态,正是收割蛮子的大好时机,因此有些困惑为何选择出城。
另外两人整齐看向陆远,似是同问。
陆远摇了摇头,对于这些近在眼前又无法收割的经验,同样觉得可惜,淡淡道:
“那北云主将把边军全都带去应对镇北军了,眼下驻地里是驻城守军在救火,驻地里这些蛮子人手不够,已经有些压不住火势,其馀驻城守军正在往这边赶。”
“这时再去削减蛮子的兵力,这驻地的火势就彻底压不住了,届时火场范围彻底展开,会牵连城中百姓。”
三人闻言,纷纷愣在原地,虽不知陆远如何知晓情况,却并不对对他的话起疑虑,主要是那边军主将的做法,完全超出了三人预料,竟对这驻地的火管也不管。
说罢,陆远便离开了营帐。
“这混蛋,好狠的心!”
方正山咬牙骂了一句,旋即快步跟上。
陆远本意是借此斩杀蛮子,收割武道经验,却也不愿牵连百姓,叫这火把整个平辽城烧了去。
战争是高位者的游戏,苦难的只有底层人,世道若有心,定比这夜还黑。
陆远走出营帐,隐约有热浪乘风拍在脸上,鬓角的长发飞舞,他呼出一口浊气,下意识抬起手,想点一支烟,手凑到嘴边才恍然,旋即嗤笑一声。
驻城守军一心扑在火场,偌大的驻地更是无人,几人根本不用留意,明晃晃走到驻地入口。
陆远一直盯着地图,看见那禀报的军卒回到驻城守军的地方,不多时便有两位千夫长把剩下的军卒领了出来,正朝着驻地这边赶。
四人刚刚走到驻地入口,却见一扇屋门被推开,身后火光的映照下,其中探出老人沧桑的面孔。
老人痴痴望着驻地中的烈火,浑浊的瞳孔里火光跳跃。
渐渐的,周围响起阵阵推门声,神态各异,年纪各不相同的百姓纷纷走了出来,直愣愣地面朝火场,唇齿蠕动却不闻话语。
终有一健硕男子出声喊道:“快!救火!”
话音落地,男子立马回屋提桶,其馀人从错愕中回神,提桶的提桶,还有人沿着长街一路敲门,一声声把周围百姓都喊了出来。
不多时那男子便冲在最前,带着百姓奔入驻地。
一传十,十传百,几条长街的百姓纷纷走出门来,提桶向火场涌去。
陆远在一处营帐后站定,平静看着这些自发的百姓,感觉心中某些情绪翻涌,总觉得不是滋味。
“去他妈的!”
他咒骂一声,不知骂的是那置平辽于不顾的北云主将,还是骂那大脑平滑没有一丝褶皱的北云王上,或许也是骂冒出点火这个念头的自己,总之很不爽利。
凭什么君王的权柄、将领的决策,种种最后都落到这些百姓的头上?
打仗吃百姓种的粮,建设用平民交的税,死的最多的还是这些人的儿子。
没来由的,诸多念头都涌了上来,陆远感觉心口发慌,感觉这般走了就会失去以往的通达。
他大口呼吸,突然转过身,面朝方三人沉声开口:“此去后方那城关,城头驻守的兵力薄弱,你三人拿着急令,就说奉将领之令,将平辽状况递回,出城再绕回镇北军。”
闻言,三人微怔。
“那大人你?”
“灭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