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雨也终于停了。
朱由检和魏忠贤、朱纯臣他们几个正在客厅里喝着热茶,此时,大门外值勤的神枢营指挥佥使滚落下马,还没进门就高声报告:“报!顺天府巡抚十万火急军情上报!”
朱由检皱了一下眉头,朱纯臣抢先一步接过了鸡毛信。
“念!”
也没什么特别的,还是说的是士卒因饷生变那破事,只是加了镇抚顿可成变卖首饰换粮,让乱兵吃饱喝足,说三天未见足额军饷发放,他就带着乱兵造反。
本来乱兵人数不多,但因为顿可成这大锅熬粥施舍,蓟镇士卒归于其名下的十之八九,如不在两日内大兵镇压,他王应豸已经做好杀身成仁的准备等等。
“事不宜迟,出发!”
朱由检将茶杯一摔,起身而去。
“陛下,贱民才炖了一锅麂子肉,陛下要不先过了早点再走?”
客栈金老板捧着一大锅热气腾腾的麂子肉走进了门。
“你留着自己慢慢吃吧!”
朱由检扭头看了一眼,直接大踏步登上了御辇。
暴雨下了整整一晚,往日里宽敞的官道此时变成了烂泥坑。
骑马的神枢营倒还好,五军营的步兵每走一步都得扯出半脚泥,真正是举步维艰。
最痛苦的还不算他们,那装银子的马车本来就沉重,现在更加如在沼泽中行走,在马车旁边守护的五军营包括神机营的士兵都去推车了,还是寸步难行。
“怎么回事?”
朱由检掀开车帘,问起坐着滑杆跟在御辇旁边的魏忠贤。
“回陛下!道路多处出现塌方,马车实在难以行走。”
朱由检站在车辕上往后看了一眼,招手将朱纯臣和曹化淳全叫到了车边。
“定国公,你率领神枢营和五军营的骑兵押着送往蓟镇的银车,随着朕先行一步,魏爱卿和曹卫士长带着朕的御前亲兵营和神机营在后面押着其他银车慢慢跟上!”
曹化淳看着朱由检,嘴巴动了动,但没有说出一个字。
“不用担心,朕御辇前的亲兵队由朕亲自指挥。”
“是!”
曹化淳敬了个军礼,拨马后转去传令去了。
魏忠贤巴不得离皇上远点,毕竟身上的伤还没有恢复完好,如果急行军,一把老骨头受不了折腾,自然也行礼守候在路旁,看着骑兵队伍护着朱由检的御辇呼啸而去。
“传令!原地待命。各军营派出三分之一的士卒去挖山挑石,铺好石子路再前行!”
魏忠贤第一道命令竟然是停下来修路。
这种粗活自然轮不到曹化淳的御前亲兵营去做,只见他手一挥,一路士兵全都下马,就地在泥泞里一滚,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站在客栈屋顶上的金老板,摸出一根长长的单筒千里眼,看着朝蓟奔而去的朱由检的骑兵队伍,又看了看正在挑石修路的大部队,开心地跳下屋脊,走到朱由检休息过的房间里。
屋里几个皮草商人将屋里的一切掀了个底朝天,看到金老板进来,赶紧凑了上去。
“情况有变。尔等几个速去塘沽口迎接姜副将,我想办法将大军拖住让他们没办法去接应。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土木堡之变能否重演,就看你们和姜副将的了。”
皮草商人会意一笑,将堆积如山的柴木移开几堆,下面是一个宽大的马廊,三匹头大额宽、四肢粗短的蒙古马被牵了出来。
“一定不要让小皇帝赶到蓟镇!在蓟镇前二十里地有座黑虎峡,是其必经之地,只要你们够快,提前在此设伏,小皇帝插翅难逃。”
在此争分夺秒之际,三个皮草商人点点头,跃上马背,就从后门驶马狂奔。
才离开客栈的视野,突然路旁的土丘上立起两个泥人,用力一扯,三匹马同时跌入了陷阱。
“何方草寇,竟敢挡我大金旗官之道?”
为首的皮草商人,一个旱地拔葱,竟然从马背上飞上了陷阱。
“梆”的一声响,一口铁锅将他又砸回了泥潭之中。
“怎么是你?”
这个人,他很熟悉,是在客栈里一直给他们煮茶烫酒的厨师。
“怎么不能是俺?俺等这一天等了足足三年了,终于可以给俺的总舵把子交差了。”
伪装成皮草商人的后金暗探一听,知道碰到绿林土匪了,和另外两人对视了一眼,三人全都将腰间挂的钱袋抛了上去。
“这位绿林好汉,青山不改,绿水长流。行个方便,后会有期!”
“哦?银子还不少啊。”
厨子将钱袋全都毕恭毕敬地递给了身边那个白头发的老人。
“都拉上来吧。”
皮草商人听了大喜,赶紧都伸出了手。
等他们艰难地从陷阱里探出头,寒光一闪,三颗人头都“骨碌碌”又滚到了坑底。
“老夫让拉上来的只有你们的身子,头不在其内!”
青松一摆头,潜伏在这个客栈多年的密探,将无头尸首身上的信物和朱由检车队的人物及兵器配备等详细情报都搜了出来。
“你仿照这字体,重新做份情报,然后你们三人换上他们的全套服装赶往塘沽,再……”
青松将选出来顶替皮草商人去送信的三个亲随叫到一边,窃窃私语一番后,他人迅速换装后,策马朝着东北方向狂奔而去。
……
“这个杨厨子去哪了?你过来,帮我将这锅肉汤送去给那些丘八吃!”
客栈金老板一个人在厨房忙活半天,结果出门没见到厨子了,一看平时喂马砍柴的哑巴在扫地,就打着手势让他过来帮忙。
“金老板,巴豆放的量够吗?如果不够,我这里还有。”
“够了,少罗嗦,快点来搭把手。”
说完后,金老板突然意识到不对。
“你……你怎么会说话了?”
“因为他本来就不是哑巴!”
一个矮小的蒙面人掀开头罩,竟然是一个满头青丝的俏姑娘。
“你们?”
金老板将铁锅往伪装哑巴的暗探身上一泼,转身就往后走。
“嘭!”
他象撞在一座山上。
肉山!
身后这个像座肉山般的蒙面人也扯下了面罩,竟然也是一个如花似玉的女人。
“老夫与你们拼了!”
金老板摸出利刃就转身朝他认为最有把握的小姑娘扎去。
没想到刀未近身,那个小姑娘就象一团风一样绕到了他身后,“咔嚓”一声,金老板持刀的右手像根煮熟的面条一样软沓沓地挂到了胸前。
“带走!”
四花奴之首的春桃一摆头,又和夏荷蒙上了面罩,很快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直远远跟在队伍后面的几个农夫,牵着老黄牛在车他旁边走过。
等到绕过一个小山头,为首的急切地对随行者说:“情况有变,你俩赶紧去前面村子找到我们的接头人,骑上骏马去狼王谷找束不休都督,让队们改变计划,设伏截住这些银车,我会继续跟踪银车去向。”
两个蒙古细作听后也快步朝山下不远处的小村庄跑去,而为首的则牵着老黄牛继续在路旁守候。
他们不知道就在他们不远处的土堆,其实是一队全身是泥的御前亲兵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