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忠贤刚才一直微眯的眼睛突然睁开,先扭头看向几乎将全身重量压在他肩膀的朱由检。
“九千岁,借你肩膀靠靠,你是我唯一的依靠!”
朱由检几乎是贴着魏忠贤的耳朵说出这句话的。
很肉麻,但很管用。
魏忠贤感觉一股热流吹得耳朵痒痒的,心暖暖的。
魏忠贤再扭头看向张嫣,本来和观音菩萨一样慈祥和蔼的脸上却瞪着一双金刚怒目。
她的右手塞在宽大的粗麻孝服下面,不知道里面是否握着致命的武器。
张嫣属于标准的从来不在江湖中出现,但江湖中一直流传着她的传说的人物。
魏忠贤听说她掌控的明的暗的势力可以分分钟让所有对皇室有叛逆之心的势力灰飞烟没。
别人说此话,魏忠贤根本不可能当回事,但这话是枕头风吹给他听的。
客氏。
天启皇帝朱由校的乳母,也是他三天不见就茶饭不思的女人。
同时,她也是魏忠贤的对食。
对食是宫内的特产,因为宫女和太监都无法出宫,自然也没办法结婚,所以有情有愿的太监和宫女会凑成一对,称为对食。
别的对食可能只是嘴上功夫,动不了真格的,但魏忠贤和客氏可不一样。
客氏是有过老公的,而且还是儿子。
魏忠贤在进宫前也是有老婆的。
这没什么,当年很多想一夜暴富的男人一咬牙,一刀两断,去掉烦恼根,去宫里谋发展。
魏忠贤和别的通过专门机构比如大名鼎鼎的小刀刘这种流水线出品太监不一样,他是自宫的。
手工生产和流水线生产出来的产品最大的区别在于手工生产的粗糙,容易留下长长的线头,而流水线出品的平平整整,光滑得看不出任何毛边。
魏忠贤不但是手工生产的,而且还是自己亲自动手,结果可想而知。
反正史书上是这样记载的:
“少无赖,与群恶少博,少胜,为所苦,恚而自宫。”
“魏虽腐馀,势未尽,又挟房中术以媚,得客欢。”
他也算运气好,正好当年万历老先生大兴土木扩建,宫里人手不够,所以不干不净的他也蒙混过关。
当时他还叫李进忠,宫内人称李傻子。
为什么会得个这样的外号?因为他入宫前,就吃喝嫖赌抽五毒俱全,进宫后也没个正形,时不时找小宫女聊骚,干了快三十年还是一个最低档的杂役,像王承恩一样在小木匠朱由校还没封太子时除浊,也就是上大号时在旁边伺候的角色。
也幸好去了万历看不上眼的小木匠朱由校的母亲王氏府中当差,还有机会和客氏王八看绿豆——对上眼了。
客氏可以说是奶妈界的no1!
史书记载:“道路传谓,上甫出幼,客先邀上隆宠矣。”
意思是客氏是小木匠朱由校从男孩进化成男人的引路人。
是不是真的除了当事人没人知道内情,但反正小木匠对客氏那是真的好,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客氏享受的待遇和张嫣一模一样。
不对,还超过张嫣这个正宫皇后娘娘。
即使张嫣貌如天仙,小木匠还总是借故要去他的木艺工作室创作艺术品,让张嫣独守空房,而客氏只要出宫三天,小木匠就茶不思,饭不想,如掉了魂一样。
按理讲客氏受皇上如此宠爱,她应该在宫里横着走才对,但事实上他看到张嫣的背影都怕,如果不是小木匠缠着她,她早就有多远滚多远了。
武力!
绝对的武力值!
客氏是亲眼看到张嫣拥有的黑暗势力的,也是因为如此,小木匠总到她怀里查找安全感。
魏忠贤不敢和张嫣对视,手抖斗擞擞地从怀里掏出一条衣带诏。
“皇五弟信王朱由检……”
魏忠贤不识字,凭记忆念出前面半句后,就念不下去了。
“皇五帝信王朱由检聪明夙着,仁孝性成。爱奉《祖训》‘兄终弟及’之文,命绍伦序,即皇帝位。勉修令德,亲贤纳规,讲学勤政,宽恤民生,严修边备,勿过毁伤。内外大小文武,协心辅佐,属恪典则,保固皇图。”
张嫣睥睨了魏忠贤一眼,一把将衣带诏夺下,朗声念了起来。
念完后还将衣带诏传给了站在队伍最前面的英国公张惟贤,让文武大臣传阅,看是否是小木匠皇帝的亲笔。
等到衣带诏再传到张嫣手上时,张嫣顺手想交给朱由检。
“皇叔接旨!望你不姑负先帝期望,永葆大明江山万万年!”
怎么能这么草率?
不是必须要走个三辞三让的流程吗?
再加之这衣带诏是给魏忠贤的,让我接旨几个意思?
朱由检将头埋到了魏忠贤的胸前,一股劲地摇着头拒绝道:“这是皇兄亲手赐于九千岁老大人的遗诏,小王不敢!”
张嫣还以为他是吓蒙了头,没听明白衣带诏上说的是什么,柔声劝道:“皇叔,先帝是赐衣带诏于魏公公不假,但内容是请皇叔即皇帝位。你再听:爱奉《祖训》‘兄终弟及’之文,命绍伦序,即皇帝位。”
朱由检心想:我又不聋,当然知道诏书里说的是什么意思,但总得有人劝一下吧?总不能让你个妇道人家私相授受我就当上皇帝了吧?
该走的仪式还是要走一遍的。
虽然作为一个学马理论出身的,朱由检对形式主义极其厌恶。
还是勋贵宗族是自家人,此时张惟贤又一次勇敢地站了出来,走出队列,双膝跪地请愿道:“国不可一日无君,既然先帝以遗诏授权,请信王殿下接旨即皇帝位!”
他一发声,其他的勋贵宗族排在他身后跪了一长列。
“请殿下即位!”
“孤才疏学浅,九千岁魏公公英明神武,万众瞩目,孤以为皇帝位还是由九千岁即位更为合适。”
朱由检此时说这话哪是推辞,明显是将魏忠贤架在火山上烤。
魏忠贤又不是真的傻,一听,“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一边磕着响头,一边高声喊道:“老臣受先帝之托,全力辅佐信王登基,如有二心,天打雷劈!”
魏忠贤都这样表态了,他手下的阉党们自然乌压压跌倒了一大片,鹦鹉学舌般喊道:“全力辅佐信王登基,如有二心,天打雷劈!”
“首辅大人日夜操劳国事,文韬武略,举世无双,孤提议由首辅大人即皇帝位,众大人意下如何?”
朱由检此话一出,黄立极哪还站得住,脚下一软,直接摔倒在地,话都说不出来,只会流着眼泪,拼命磕着响头,很快就满脸是血了。
等到朱由检还想找个人去完成三辞三让的流程时,发现全场站着的人只有他和张嫣两人了。
总不能将皇帝位置让给张嫣吧?
“众大人免礼起身吧。孤本想找个众望所归之人来就位,既然众大人再三盛情相邀,孤也不好因一己之私弃大明江山社稷不顾。孤从了!”
就这?
三辞三让讲的是大臣上疏三次,储君退回三次,哪里像朱由检这样口头上将皇位让给别人三次就算数?
不过他这种人连死人的棺材盖都敢睡的人,怎么能和他论那么多礼制?
黄立极这时总算表现出他首辅的聪明才智了,他迅速爬起身,对朱由检奏道:“大行皇帝猝然弃国,建奴倭寇必蠢蠢欲动,国一日不可无君。所谓择日不如撞日,老臣率文武百官敬请信王殿下移步皇极殿登基!”
“请殿下登基!”
全场文武,一个比一个声音响亮,唯恐朱由检听不到自己发声。
“且慢,如果众爱卿非要强人所难,逼孤登基,那得答应孤一件事!”
说的什么话?
强人所难?
还没登基,自己连爱卿都说出口了,就差将孤改成朕了!
众大臣看着这个不靠谱的新君,极力憋住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