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晨风带着塘泺特有的湿冷，吹得岸边的芦苇沙沙作响。
种来负手而立在堤坝顶端，腰间佩剑的剑穗被风扯得笔直，目光死死盯着北方的官道。
按哨探回报，辽军先锋骑兵已过平州南境，不出两个时辰便会抵达塘泺防
堤坝内侧的壕沟早已填满裹铁木桩，浅滩处撒满了生石灰，水面因连夜引入滦河水上涨两尺，浑浊的泥浆下暗藏杀机。
鲁智深赤着臂膀，将最后一具鹿角拒马推到堤坝边缘，铁皮包裹的尖刺在晨光下泛着冷光：“都监，一切妥当！这塘泺就是辽狗的坟场，只要他们敢来，保管叫他们有来无回！”
石勇带着乡勇们在芦苇丛中潜伏，手中的朴刀裹着布条，避免反光暴露位置。
他趴在泥地里，压低声音对身旁的乡勇道：“待会儿听我号令，辽骑陷入泥沼，你们就往他们马腿上砍，记住，别贪功，砍了就撤！”
种来点头，目光转向身后的军队数组。
厢军一千五百人分为三队，林冲率五百人守黑风口主坝，吴奎守西侧芦苇荡，降为队正的周能则带着五百人作为预备队。
五百禁军列在堤坝后方，由王显的副将张焕统领，他们手持神臂弩，箭囊里装满了穿甲箭，神色肃穆。
“张将军，待会儿辽骑冲锋，你的禁军先以弩箭压制，待他们陷入泥沼，再配合厢军出击。”种来沉声道。
张焕抱拳道：“都监放心，禁军将士绝不会误事！只是这塘泺泥沼太深，我军骑兵也难以驰援，还需小心辽军迂回。”
种来刚要回应，便见北方尘土飞扬，马蹄声如闷雷般滚滚而来。
哨探策马狂奔而至，声音带着急促：“都监！辽军先锋骑兵，约一千人，已到三里外！”
种来立刻抬手：“传令下去，偃旗息鼓，待辽骑进入射程再动手！”
静静等待……
片刻后，一队辽骑出现在视野中。
他们身着皮甲，手持弯刀，胯下战马奔腾不息，尘土飞扬中，为首的辽将挥舞着旗帜，显然并未将这看似普通的沼泽放在眼里。
辽军先锋将领是萧干麾下的千户萧烈，此人惯于奔袭，曾多次率军劫掠宋境，素来轻视宋军战力。
“不过是片烂泥塘而已，冲过去！”萧烈高声喝令，一马当先冲向塘泺浅滩。
他身后的辽骑纷纷策马跟进，马蹄踏入泥沼，起初还能勉强前行，可越往深处，泥浆越是黏稠，战马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放箭！”种来一声令下，堤坝上的禁军神臂弩齐发，箭矢如飞蝗般射向辽骑。
辽骑猝不及防，不少人中箭落马，掉进泥沼中挣扎不起。
萧烈怒吼一声，挥舞弯刀格挡箭矢，高声道：“加速冲过去！杀了那些南人！”
可此时战马深陷泥沼，根本难以加速。
生石灰遇水发热，不少战马的马蹄被灼伤，嘶鸣着人立而起，将背上的辽兵甩进泥沼。
石勇见状，吹响了哨子，芦苇丛中的乡勇们蜂拥而出，朴刀对着马腿狠狠砍去，惨叫声与马嘶声交织在一起。
“不好，有埋伏！”萧烈心头一沉，才发现这塘泺绝非普通沼泽。
他刚要下令撤退，便见堤坝上的厢军杀了下来。
领头一人手持丈八蛇矛，如猛虎下山般冲入辽骑之中，正是林冲。
林冲手中蛇矛翻飞，每一击都直取要害。
一名辽骑挥刀劈向林冲，却被他侧身避开，蛇矛顺势刺入战马脖颈。
战马轰然倒地，辽兵摔进泥沼，刚要挣扎，便被林冲补上一枪，当场毙命。
“林教头好身手！”堤坝上的乡勇们齐声喝彩，士气大振。
萧烈见状，眼中闪过狠厉，挥舞弯刀指挥辽骑结成阵型，试图强行突破。
可泥沼之中，阵型根本难以维持，禁军的弩箭不断射来，乡勇们在芦苇丛中四处袭扰，辽骑死伤惨重。
萧烈怒不可遏，策马冲向林冲，弯刀带着恶风重重的劈下。
林冲不闪不避，蛇矛横挑，精准地格开弯刀，随即手腕一转，矛尖刺向萧烈胸口。
萧烈猝不及防，在林冲要命的一击下只能翻身落马，摔进泥沼中。
他刚要爬起，便被早就准备好的两名乡勇按住，绳索瞬间缠上他的脖颈。
“千户被俘！”辽骑见状，士气大跌，不由得开始纷纷后撤。
种来抬手：“穷寇莫追！禁军继续放箭，厢军清理战场！”
张焕指挥禁军追射，穿甲箭穿透辽骑的皮甲，不少人应声落马。
鲁智深提着禅杖追出几步，见辽骑已逃远，才悻悻返回：“都监，就这么放他们走了？”
种来摇头：“这只是先锋，主力还在后面。辽军兵力数倍于我们，还是要保存实力，准备接下来的恶战。”
清理战场时，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泥沼中散落着三百多具辽兵尸体，被俘五十馀人，宋军也付出了伤亡八十馀人的代价，其中乡勇伤亡过半。
石勇抹着脸上的泥浆，声音带着疲惫：“辽狗的骑术确实厉害，若不是这泥沼，咱们怕是挡不住。”
言罢，又看了看自己所率的乡勇，此战折了四五十人，都是自己亲手训练出来的，心头一时也是不忍。
林冲检查着辽骑的装备，眉头紧锁：“这些辽骑的皮甲都浸过桐油，防水性极好，兵器也比咱们的精良。接下来的主力之战，怕是更难打。”
种来望着北方尘土再起的方向，心中清楚，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正午的阳光炙烤着塘泺，泥沼中弥漫着血腥与生石灰混合的刺鼻气味。
种来刚安排完伤员救治，便见哨探连滚带爬地跑来，脸色惨白：“都监！辽军主力到了！约三千骑兵，两千步卒，还有投石机！”
种来心中一沉，快步登上堤坝。
只见北方地平在线，辽军数组如黑云压境，骑兵在前，步卒在后，三架投石机架在阵前，黑洞洞的投石器令人心惊。
辽军主将是萧干麾下的万户耶律达，此人老成持重，并未急于进攻，而是在塘泺北岸列阵，观察地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