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很轻,却在寂静的殿内清晰可闻。独孤帝坐在龙案后,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扶手,目光晦暗不明。
青鸾抬起头,异色双瞳中燃烧着冰冷的火焰:\"柳世安杀我生身父母,欺我二十载,此仇不共戴天。了顿,齿间挤出淬了毒般的字句,\"求陛下下旨,处决柳家父子。
最后一句话落下时,一滴泪砸在金砖上,晕开深色的痕迹。那不是软弱,而是二十年错付的恨意凝结成的血泪。
独孤帝微微倾身,烛光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投下阴影:\"你可知道柳世安官居一品,门生故吏遍布朝野?他的长子柳明德掌禁军兵权,次子柳承煜是北境守将。轻笑一声,\"朕凭什么为你冒这个险?
青鸾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渗出。世安教导她杀人技巧时说的话:\"记住,要一击毙命,不给敌人任何喘息的机会。
独孤帝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接过账册翻看。至于柳明德,他在禁军中结党营私,暗中调换皇城守卫。时,他会借巡防之名打开玄武门——\"
青鸾瞳孔微缩。原来皇帝什么都知道,今日这场对话,不过是试探她的立场。
独孤帝忽然大笑,笑声中却无半点欢愉:\"好一个利刃!柳世安培养你二十年,到头来这把刀却要插进他自己的心口。
他起身走到青鸾面前,龙袍下摆扫过她的指尖,\"朕可以下旨,但需要你的配合。
青鸾仰头,看见皇帝眼中闪烁的算计。她忽然明白,自己不过是这盘棋局中的一枚棋子。但只要能报仇,做棋子又何妨?
青鸾握紧令牌,白玉边缘割破她的手掌,鲜血染红了上面的龙纹。
这痛楚让她清醒——从今日起,她不再是柳家的刀,而是索命的无常。
窗外惊雷炸响,初夏的第一场暴雨倾盆而下。青鸾走出宫门时,雨水冲刷着她脸上的血迹。她望向柳府方向,异色双瞳中倒映着闪电的光芒。
二十年养育之恩?不过是血海深仇的伪装。那些教她读书习武的日夜,那些看似慈爱的叮咛,全都是为了将她打磨成一把没有自我、只听命于柳家的凶器。
雨幕中,青鸾无声地笑了。柳世安教会她杀人,却忘了教她——刀,也是会反噬的。
雨中的柳府朱门半掩,檐下灯笼早已熄灭。柳世安的马车碾过积水停在门前时,竟无一人出来相迎。
柳世安拄着乌木手杖下车,一阵寒风夹着雨丝刮来,他剧烈咳嗽起来,帕子上又见了血。
抬头望去,府门上的御赐匾额歪斜着,金漆剥落如老人脱落的牙齿。
父子二人戒备地推开大门,院内景象令他们僵在原地。
昔日花木扶疏的庭院如今遍地狼藉,碎瓷片与账册散落泥水中,回廊上悬挂的白纱在风中飘荡如幽灵。
几位老仆跪在正厅门前,见他们回来,顿时老泪纵横。
柳世安的手杖当啷落地。他不需再问,已看见正厅内高悬的白幡,和那几具摆在堂中的黑漆棺木。
柳世安已走入灵堂。棺盖未钉,老夫人面容安详如睡,只是颈间一道紫痕触目惊心。她手中攥着一块染血的帕子,上面歪斜写着八个字:
柳世安跪在棺前,额头重重磕在青砖上。三声响过,砖面见了血。
柳明德红着眼眶进来,手中捧着一个雕花木匣:\"祖母枕下发现的。
匣中是一封火漆密信和一本陈旧族谱。人写给儿子的:
柳世安的手剧烈颤抖起来。族谱翻到某一页,记载着二百年前柳氏先祖迎娶西域昭月公主的往事。子孙有异瞳者,当送归雪山神庙。
突然,府门处传来喧哗。父子二人警觉回首,却见是府中老厨娘带着几个粗使婆子冒雨回来,手中还提着菜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