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尝弹指放飞给彩雀府回信的飞剑后,就看见被齐景龙气憎的顾陌刚返回客栈的后者,就看见青衫少年对她招手。
两人对坐院中石凳上。
苏尝开门见山道,“张山峰是我朋友,顾仙子可认识吗?”
顾陌点头道,“认识,但很不熟,远远见了几次而已。按照辈分,算是我的师叔。”
于是苏尝便没有多说什么。
只是在得知张山峰与火龙真人如今都不在趴地峰后,随口询问以后若是路过,会登山拜访的。
顾陌笑道,“既然你认识我那位小师叔,什么时候来趴地峰都欢迎。”
然后她补充了一句,“但是苏先生你到了山头,别与我打招呼,我跟你更不熟。”
苏尝笑问道,“为何?”
顾陌一瞪眼,“师姐师妹们闲话可多,你要是这么做了,她们能嚼舌头好多年的,你可莫要害我!”
苏尝笑着点头,让她通知隋景澄准备启程后,便转身离去。
顾陌在苏尝走远后,这才抬起手,抹了把脸。
那个名叫张山峰的小师叔。
临走时祖师爷爷跟她说过那么一点点天机,“如果哪天我与你师父一样也不在人间了,只要你有望悟透新法的小师叔还在,随便一脚,趴地峰就继续是那趴地峰。你们根本不用担心什么。”
感叹了一声人真是各有各命后,顾陌便大咧咧闯进了隋景澄的屋舍。
进屋后,她径直给自己倒了杯茶坐在隋景澄对面,熟稳得仿佛在自家一般,正心烦的隋景澄,不太想理会这个不请自来的女修,于是脸上摆出一副要潜心修行的模样,同时拿出那三支金钗开始炼化,明显是在赶人。
但顾陌却满脸笑意,全然当作没看见。
就你隋景澄此刻这般纷乱的心境,还能静心吐纳?骗鬼呢。
接着她警了眼隋景澄手中的金钗,一眼便瞧见上面新添的蛟龙纹“这是那位苏先生送你的定情信物?虽然蛟龙血比较罕见,威力也算不俗,但这金钗原本可是我师父给你的见面礼。他这样多少有点借花献佛。
而且隋景澄,不是我说你,你长得这么好看,又挑着宗门的重担,可别轻易栽进情关里。
要是象我师门那些女修,一听见齐景龙的名字就眼冒桃花,那可就完了。”
说到这,想起刚才事情的顾陌,还有些忿忿不平,“也不知她们究竟喜欢齐景龙什么,明明那么自恋!”
她添油加醋的说着刚才的事情,然后一拳头砸在桌上,“我感觉这个臭不要脸的王八蛋,可能是在调戏我!”
隋景澄以手扶额,不想说话。
你们俩修为都很高啊,两个都是拎不清的。
这个齐景龙也是,读书读傻了吧?怎么没想到前辈的半点好?
看着她的表情,顾陌有些疑惑道,“咋了?你给说道说道,难不成还有玄机?我可还是黄花大闺女呢,这类事情,经验远远不如你的。”
隋景澄涨红了脸,“你瞎说什么呢!”
顾陌趴在桌上,哀叹一声,“算了。以后遇见齐景龙我就绕道。”
被她这么一搅,隋景澄也彻底没了修行的心思。
后者收起金钗,拿眼梢斜着顾陌,心想幸好师父郦彩没让对方接替李好仙师做她的护道人。
而顾陌则打量着这位不言不语的隋家玉人,喷喷出声。
天底下只要是真正好看的女子,说不说话,都是风景。
等到隋景澄路身了中五境,姿色只会更加增添光彩,到时候还了得?
顾陌忍不住伸手想去摸隋景澄柔腻的脸蛋,却被隋景澄一把拍开。
隋景澄挺直腰板坐正,皱眉道,“顾仙子,请自重!”
顾陌翻了个白眼,一口喝光茶水,放下杯子又兴致勃勃地问,“听说你与那位苏先生同舟远游,平时清洁事宜如何打理?你尚未斩赤龙吧?若是来了月信,岂不是很麻烦?”
隋景澄淡然回应道,“顾仙子身为修道之人,问这些未免不妥。”
顾陌笑嘻嘻道,“修了道,不还是人?女子修行,不也还是女子?我问这些,也不会让你少一颗雪花钱就说说嘛。”
隋景澄沉声道,“苏前辈是正人君子。顾仙子,我只说一次,不希望再听到类似言语!”
顾陌故作一脸惊恐,“你这是生气了?难道要让你那位苏先生来砍死我?”
说着,她脑袋重重磕在桌上,身体前倾趴在那儿,双手乱挥,“不要啊,我怕死啊———”
隋景澄又羞又恼,伸手就去挠顾陌的肋下,可惜实力不济,几个呼吸就被对方制住。
这时,轻轻的敲门声响起,门外传来真正护道人荣畅的声音,“是我。”
动弹不得的隋景澄连忙喊,“请进。”
顾陌瞬间恢复正襟危坐,慢悠悠喝着茶,只是头发披散着,像天女散花。
一路来,荣畅对她这副毫不在乎形象的模样,早已见怪不怪。
所以在落座后,他只是看着隋景澄说道“刚才苏先生给我传音了,我们一会儿就坐渡船去往北俱芦洲最南端的骸骨滩,之后再跨洲游历宝瓶洲。
临走之前,我先与你说些要注意之事,可能会有些繁琐。
没办法,宝瓶洲虽说只是浩然天下最小的一个洲,但如今却正值多事之秋,我们还是要讲一讲入乡随俗。”
说着荣畅警了一眼顾陌,因为论起师辈的交情,顾陌不算外人,所以他就没好意思主动赶人。
只是咳嗽了一声,以示提醒。
然而顾陌好象一点也没眼力见儿似的,根本没打算挪窝,就坐在那儿一杯接一杯地喝茶,时不时打个哈欠。
她宁肯在这陪着隋景澄听这些枯燥乏味的说教,也不愿意自己一个人去外面转,生怕再遇见齐景龙。
隋景澄始终耐心听着荣畅的细致讲解,从头到尾未有半分厌烦。
荣畅见状,暗自松了口气。
自从转世重修,又遇上那位苏先生后,小师妹确实变了太多。
他记忆里的隋景澄,是浮萍剑湖最特别的存在。
脾气好时,指点师门晚辈剑术能耗上许久,比传道人还要尽心;可真动了气,就连师父郦采都束手无策。
如今师父不在,荣畅越发盼着小师妹能快点成长起来,撑起整个宗门。
毕竟他自己修行到元婴境,前路能走到哪一步,早已心中有数。
别说他了,就连顾陌,将来的成就大抵相同,顶多能奢望一下玉璞境,却终究只是“可能”而已。
在苏尝与齐景龙的目送中龙头渡去往南方骸骨滩的渡船缓缓升空。
天边的云霞灿若红锦。
顾陌趴在栏杆上默默无声。
看见晚霞,她想起师父李妤曾经说过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举霞飞升。
当时顾陌还是一位懵懂少女,问飞升有什么好呢?
师父当时只是望向天边的晚霞,什么都没有告诉少女。
如今她再想问,也问不成了。
隋景澄站在顾陌身边。
顾陌对她轻声道,“我有些想念师父了。你呢,也很想念那位苏先生吗?”
隋景澄细语呢喃道,“你不说,会想,一说起来,就没那么想了,你说怪不怪?”
顾陌无奈道,“我咋个晓得嘛。”
两两无言。
顾陌募然神采奕奕,站起身,搬了椅子,屁颠屁颠坐在隋景澄身边。
她在后者耳边窃窃私语,“隋景澄,我跟你说啊,这双修之法,路数很多的,而且半点不下流,本就是道家分支之一,堂堂正正。
不然那些山上道侣为何要结为夫妻,对吧,我知道一些,例如那——
隋景澄听了片刻,一把推开那个顾陌,恼羞成怒道,“你怎么这么流氓呢?!”
顾陌然道,“道听途说,道听途说。”
隋景澄满脸通红,猛然站起身,将顾陌赶出屋子。
砰然关门。
顾陌咳嗽一声,学那位苏先生的嗓音,“景澄,我来了,开门吧。”
隋景澄怒道,“顾陌!”
顾陌依旧语气不变,“景澄啊,怎的如此不乖了,喊我前辈啊。”
隋景澄环顾四周,抄起根扫帚,开了门就要打顾陌。
顾陌早已蹦蹦跳跳远去,在廊道拐角处探出脑袋,嬉皮笑脸道,“哎呦喂,你这会儿的模样,我一个女子瞧见了都要心动。
我觉得吧,那位苏先生跟你走了一路,有意无意的可能也看到了什么。只不过他修为高,你道行低,没发现而已。
唉,就是不知道到底你是亏大发了,还是·赚大发喽。”
隋景澄气得就要跑去追她。
顾陌已经神清气爽地返回自己屋子了,心境大好。
另一边,那一袭青衫与齐景龙一同向北,去往商道上最靠近琼林宗的彩雀府。
前者去寻在围剿琼林宗之势将成之际,却骤然失联于一处秘境的府主孙清与掌律武。
后者则去往群龙无首,飞剑求援的彩雀府坐镇。
一处禁制大开,连通秘境的山洞前。
一个背着包袱的孙姓道人想起已故师弟,轻轻叹了口气,随后迈入其中。
更远处。
一个手持黄天旗帜的老道人,在一处山坡上闭目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