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书斋后。
李宝瓶给裴钱倒了一杯茶水,让裴钱随便坐。
她爬上床铺拿出那个在棋墩山得来的多宝阁,都放到了黑小女孩面前,“送你了。”
裴钱看了看这鲜红色的宝匣,里面装的满满当当。
她如今比较识货了,问了一句废话,“很贵吧?”
李宝瓶倒是没有故意藏藏掖掖,一五一十说道,
“宝匣还行,里面的东西不贵,只是我自己收集的东西而已。
“宝瓶姐姐,心意最真诚。这么贵重的礼物,我不敢收哩,师父会骂我的。”
李宝瓶眨眨眼睛,
“那你就跟苏师兄说,是我一定要给你的啊,他不会怪你的。”
裴钱怯生生点了点头。
李宝瓶挠挠头,心中哀叹一声。
苏师兄怎么找了这么个憨憨笨笨的弟子呢。
她想了想,认真的问道“裴钱,听苏师兄说你准备开始练刀了?以后要不要跟我一起行走江湖?”
裴钱舌头打结,含含糊糊道“我才刚开始练,是一个叫黄庭的仙子姐姐教的。
练得很马虎哩,我比较笨,可能这辈子都练不好的李宝瓶换了个位置,坐在裴钱身边那张长凳上,安慰道,
“不用觉得自己笨,你年纪小嘛,听苏师兄说,你比我小一岁呢。”
裴钱一听,好象很有道理,立即抬起头笑了起来。
接着红衣小姑娘猛然站起身,吓了裴钱一大跳,
李宝瓶从枕头下抽出那把刻着天然祥云符篆的刀,随后又拿出一只翠绿的小葫芦,
“其实刀法我也会一点的。”
然后她眼神示意裴钱不要慌张,然后让裴钱好好看着,
结果裴钱就看到李宝瓶一下子抽刀出鞘。
后者双手持刀,深呼吸一口气,然后就对着那个葫芦就一刀劈砍下去。
看得裴钱跟一头小呆头鹅似的。
李宝瓶这一刀砍得十分霸气。
然而她可能错估了小葫芦的光滑和坚硬。
翠绿的葫芦一受力,顿时刚好一下子崩向了裴钱。
黑小女孩下意识一巴掌把它拍飞。
翠绿养剑葫啪一下,砸在了李宝瓶脸上。
砰一声。
葫芦坠地。
愣了一下的李宝瓶开始流鼻血。
裴钱觉得自己死定了。
这会儿小师姑手里还拿着刀呢。
下一刀极有可能就要砍掉自己的狗头了吧?
不料李宝瓶抬起手,手掌随便一抹,将祥符刀熟门熟路地放回刀鞘。
然后她轻轻脚尖挑起养剑葫握在手心,一起放回桌上。
坐下后,李宝瓶对裴钱开心笑道,
“裴钱,你刚才那一挡一拍,很漂亮唉,很有江湖风范!
不错不错,不愧是我苏师兄的徒弟。”
裴钱哭丧着脸,指了指李宝瓶的鼻子,呆呆道“宝瓶姐姐,还在流血。”
李宝瓶又抹了一把,看了看手心,好象确实是在流血。
她神色自若地站起身,又跑去床铺那边。
随后红衣小姑娘从一沓宣纸中抽出一张,撕下两个纸团,仰起头往鼻子里一塞,就不再管了。
李宝瓶大大咧咧坐在裴钱身边。
看着脸色雪白的后者,她一头雾水。
干嘛,怎么感觉小葫芦是砸在了这个家伙脸上?
可就算砸了个结结实实,也不疼啊。
李宝瓶于是揉着下巴,仔细打量着黑小裴钱。
觉得苏师兄的这位弟子的想法,比较奇怪,就连她李宝瓶都跟不上脚步了。
不愧是苏师兄新收的弟子,还是有一点门道的!
裴钱忍着心痛,犹尤豫豫从袖子里,掏出那只从姚近之那里打秋风才得来的心爱玉镇纸放在了桌上。
然后她小心翼翼把镇纸往李宝瓶那边轻轻推了推,
“宝瓶姐姐,送你了,就当我给你赔罪啊。”
李宝瓶有些生气,这个裴钱咋这么见外呢,瞪眼道,“收起来!”
裴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乖乖将玉镇收入袖中。
随后她趴在桌上,望着祥符和葫芦,小心翼翼问道,
“宝瓶姐姐,我可以摸摸它们吗?”
李宝瓶直截了当的点点头,
“当然行啊。
你喜欢刀剑和养剑葫的话,到时候跟我一起去闯荡江湖时,我保准儿给你找齐一套最好的!”
裴钱现在很想喊盟主大气威武。
在两个小姑娘于学舍里聊天时。
苏尝和茅小冬也在书斋里说着最新的局势。
霍东山给他们看过了众多关于大隋内幕的谍报。
那些内幕,相较于高氏老供奉蔡京神自身隐藏的秘密,小事而已。
大隋高氏当年能够与卢氏王朝联手,压制拥有国师崔和山涯书院的大骊崛起,拖延了数十年之久。
可不只是大隋高氏皇帝高瞻远瞩那么简单。
大骊当初有墨家一支和阴阳家陆氏高人,帮忙打造那座仿制的白玉京。
大隋和卢氏,当年也有纵横家的大修士身影,躲在幕后,指手画脚。
如今大骊不住南下。
大隋因为当初书院风波,导致纵横家最后撤走。
失去底气的大隋内部高层暂时由主和派占上风。
他们不想与大骊铁骑硬碰硬,只希望赢得时机去修养生息。
甚至做好了割让出了黄庭国这些屏藩附属打算,也要放任保存实力的大骊全力南下。
即使这很可能会给大骊机会,一路势如破竹杀到朱荧王朝边境。
大隋的主和力量抬头,也是茅小冬最纠结的事情。
作为一个真正的文人,他真心希望天下太平。
但是他也知道,如今想要靠纸上的道理,就给一洲谋得一份太平有些不太可能。
大隋拖住大骊的脚步,或许能让宝瓶洲北部其他王朝有个准备。
但大隋就会陷入血雨腥风,说不定就是第二个卢氏王朝。
也不知道苏尝是否已经有定计。
在老人询问的目光中。
苏尝只是笑着说,自己也无意让大隋现在就卷入战争中。
只会借助东华山的力量,帮助大隋一部分想要积蓄力量,发展民生。
但这相安无事,看似是大骊占了便宜的背后。
自然别有心思。
苏尝觉得大骊皇帝宋正醇将死一事。
即便大骊中枢秘而不发。
但是相信大隋这边,说不定已经有所察觉,
所以才会暂时按住一口气。
之后大骊铁骑就算势如破竹,一居囊括宝瓶洲半壁江山,也并不稳固。
但一旦大隋这个后院起火,再加之观湖书院和朱荧王朝那边骤然发力。
大骊这盘看似形势大好的棋局,就会瞬间被屠大龙。
到时候被大骊铁骑踩踏碾压的整个北方版图,在后发制人而得胜下。
就处处皆是一块块可以名正言顺放入嘴中的大肥肉了。
但关键在于,如今的大隋皇帝还在摇摆之中。
谁也不能确定,对方是否真的有这份心力。
也不能确认他是否会不会被裹挟着,先行起兵。
所以苏尝说自己会在走之前与茅小冬一起见一见对方。
之后苏尝与茅小冬一起返回了小院。
青衫少年带着一群人难得又下厨做了饭。
把老人请做上首后,其他人就坐的很随意了。
当初一起来到大隋的读书种。
李宝瓶、裴钱、李槐、小文,林守一、于禄、谢谢,坐在一边。
苏尝,小文,苏鲤鲤,画卷四人坐在另一边。
他们刚好围成大一桌吃着热闹饭。
坐在苏尝对面的李槐嗓门最大。
反正只要有苏尝坐镇,他连李宝瓶都可以不怕。
众人围桌喝荠菜粥的时候,先后转头望向了屋外边的天井小院。
一抹雪白身影从廊道阴影处扎眼飘出,站定后,那人笑脸璨烂。
是一位白衣少年郎,很有仙气。
裴钱证忙看着那位不速之客。
不知为何,她鬼使神差地就拿出了镇妖符,赶紧贴在自己额头。
苏尝放下筷子,叹了口气。
画卷四人都有些神色疑惑。
此人除了衣饰容貌出彩之外,看不出修为深浅。
就连是山上神仙还是纯粹武夫,都不好说。
但越是如此,四人心中越是没底。
苏尝抬头问道,“你怎么才回来?”
那白衣少年热泪盈眶,嘴唇颤斗,很是感人肺腑。
他抹着眼泪,小跑而来,似乎也要扑进苏尝的怀里,
“先生这一路远游天下何止百万里,辛苦了,太辛苦了。
学生无法陪伴左右,为先生解忧一二,该死,真是该死啊。”
他这副情真意切的模样,把裴钱听的直瞪大了眼。
这家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敢情是要跟自己在卖惨方面争长短?
苏尝毫不客气的伸手将这做作的家伙拍到了一边。
白衣少年在空中旋转无数圈,双袖飘荡,漂亮得象一团被仙人伸手推开的白云。
崔东山站定后,笑着与小文和苏鲤鲤打了声招呼,然后打量了一眼画卷四人。
苏尝简单介绍了一下,“这是我的学生崔东山。”
卢白象心中了然,记得苏尝说过自己有位学生在大隋山涯书院求学,下棋很厉害。
崔东山大步跨过门坎。
裴钱尤豫了一下,准备起身将自己位置空出来,去坐在隋右边身边。
结果一旁的李宝瓶抬了抬眼,“不用管。”
黑小女孩汕汕的坐了回去。
白衣少年也没有急着坐在苏尝身边。
他先是自个儿去灶房找了双碗筷,最后跟卢白象坐在一条长凳上。
崔东山刚要去夹一块下粥用的腐乳。
然后他募然放下筷子,好象是想接续前言,
“先生,学生竹的心痛得无以下筷啊。”
苏尝白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