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众人心念一起拉纤,苏尝越走越酣畅淋漓。
即使山高水险,路阻且长。
但他只一心一意看着远方。
脚下道路的一些拦路石和荆棘,在一个个脚印踩踏过后,自然而然就趟平了回头望去,道路还是那一条,没有谁另辟径。
那些被踩平的拦路石,就成为了所有参与此事者的人生历程的一部分。
最终。
苏尝跟小文等一众人拖拽的灵气云朵,与苏鲤鲤所聚集的乌云缓缓汇合相融。
随着苏尝逐渐释放束缚,那些灵气便在紫金龙鲤身旁进发出如霹雳般的裂响声,如道道雷霆。
但已经进入状态的苏鲤鲤,心神全然沉浸在行云布雨中,并没有过多去理会这些灵气的涌动与闹腾。
她只是自然而然地驾驭着这些灵气,仿佛它们的存在就是为了配合她布雨的使命,天经地义。
哪怕头顶依旧有天幕重压的痛楚,她也置之不顾,只当是之前在心河世界之中跃龙门时磨砺身心的苦修。
至于到底有多少金色心光裹挟着灵气,最终一起渗入她的鳞片、血肉和筋骨,再入窍穴、气府和魂魄。
苏鲤鲤更是无暇顾及。
这一刻,她只在乎龙吟中天穹响起的畅快雷鸣。
以及随之而来的大雨倾盆。
她她眼中唯有雨幕之下,农人们一颗接一颗播撒向大地的碧绿新种。
这些新种来自烟霞福地的陈辛等人与稻花神金英。
把这些希望之种分发到各地百姓凡人手中的,是镜心斋的弟子、金刚寺的僧众以及国师种秋派出的嫡系门人。
不知不觉间,在青衫少年的影响与聚集下,一股拧合了江湖、庙堂、百姓三者力量的势力联盟,正在这片土地上悄然形成。
在各州布雨之后。
金裙少女虽消瘦了一些,但紫金龙身上的龙爪龙角更加成型,俨然已似一方龙君。
苏尝带着两个孩子返回京城状元巷那座小宅子后,就看见了依靠着柴门的裴钱。
后者看见他回来了,才终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指着屋内的打满水的水缸说自己没有偷懒,以后不要丢下她就消失不见。
苏尝废了好大力才安抚好这个黑脸的哭包。
之后好象是为了让自己显得更有用,小女孩便找时间在屋檐下有模有样“练拳”。
最开始是模仿小文的拳法架子,一手摊开朝天,一手握拳在身前,缓缓而行。
她学了这套“拳法”之后,便觉得有些无趣,改为其它架势,都是当时她在大街上偷师而来的。
有种秋的某一次出拳,陆舫劈开街道的一剑,小文的六步走桩。
不过她全部都打得歪歪扭扭,不得其门而入,学得皮毛都没有。
胡乱折腾了半天后,小女孩在呼喝声中,来了一个气势汹汹的回旋踢,结果把自己给摔得不轻。
起身后,裴钱就觉得饿了,一一拐去灶房那边厚着脸皮与新认的鲤鲤姐一起吃东西。
嘴巴塞的满满的裴钱,觉得自己已经学得了一身高明武艺。
她还打算等到那个小书呆子曹晴朗从学塾回来后,先哄对方练练手。
当然前提是对方不能向苏尝告状。
苏尝在屋顶上看着她的胡闹,叮嘱小文让她练字读书后,便悄然离去。
青衫少年是去找种秋这位南苑国国师商量一些事情。
世人皆知种秋就住在皇宫附近,但是具体的隐居位置,少有人知晓。
不过苏尝如今在南苑国,名气太大,
只是刚到京城,就有一位被仰慕少年而被联盟招徕的高手现身,毕恭毕敬领着苏尝去往种秋住处。
府邸没有悬挂匾额,在崇贤坊也不算大,三进院子而已,简洁质朴,并不豪奢。
苏尝向引路人轻声道谢一声,旋即独自步入其中。
入门一警,便觉此处并非他所想象的那般冷清,里面有许多正在忙碌的年轻面孔。
这些身穿官服的年轻人,按照原本的南苑国官服礼制,品秩都不高,皆是堪堪入流的底层官员而已。
每间屋子都坐得满满当当,手握文书、穿梭于各室之间的青年官员,步履匆,神色严肃。
偶有两人并肩而行,也都在聊着事情,见到了苏尝后,他们亦只是略一拱手,便又投入到各自的忙碌之中。
青衫少年素来不在意这些虚礼,反而对种秋能找出这么一批实用干更感到欣慰。
种秋站在主院的檐下,笑着迎接苏尝。
他身边还有一位正在报政务的青年官员。
种秋不时给出答复和建议。
两人问答间,言简意,条理清淅。
青年官员见到苏尝后,明显有些好奇。
只是他也看得出对方与国师还有大事商议,不敢随意旁听,便果断告辞离去。
种秋将苏尝请到后院。
一墙之隔,别有洞天,墙角有一大丛笆蕉,浓绿得想要滴水出来。
与前边朝气勃勃的忙碌氛围又有不同,属于闹中取静。
石桌上放着古旧的棋盘棋盒,石椅则已经磨光了纹路。
想来这里应该就是这位南苑国国师常坐之处。
种秋和苏尝在石桌相对而坐。
稍作寒喧,苏尝便与种秋说起了正事,
“女冠黄庭很快便会和我一起离开藕花福地,返回桐叶洲。所以她已经准备将镜心斋宗主转给周姝真。”
种秋点点头,
“那就请皇后娘娘准备好‘因病去世”,然后再去坐镇镜心亭。
反正皇帝陛下已经对局势无可奈何,今后就由我们一步步推动变革。
我打算将北州四郡作为苏公子之前跟我说过的试点之地。
那里大灾刚过,人稀地多。无论是重分田亩,还是启用新法再塑秩序,都阻力很小。”
苏尝笑了笑,从怀中掏出几本小册子,
“具体政策拟订,你心中有数,我就不用再操什么心。民间发展与生产之事,这些东西或许可以帮上一点小忙。
我已经让敬仰楼对江湖放出话来,从今往后,敬仰楼不再评定天下十人。
想要取得飞升,要么在你这位代言人见证下以切评定排名,要么尽管挑战天道就行。”
种秋哈哈一笑,再无愁绪,与苏尝说道,
“有你这位服众的第一人发话,以后便不用担心那些大宗师天天打出狗脑子来了。
倒是值得与苏先生一起共饮。”
说着种秋站起身,“我知道有一处酒肆的滋味不错。”
苏尝笑问道,“不会眈误国师处理事务吗?”
种秋摇摇头道,
“要是我种秋不在,事情就会变得一团糟,说明我并没有做好分内事,只会指手画脚·
苏尝笑着起身,和种秋真正离开此地。
两人在一家街边酒肆,要了一壶酒和两碟佐酒小菜。
相谈间,种秋与少年交流了许多武学拳理与思想理念,受益匪浅。
在种秋离开后。
一个老道人凭空出现,就坐在苏尝对面,热闹的酒肆无一人察觉到不对劲。
老道人身前出现一只酒碗,酒水自己从酒壶倒入碗中。
他再伸手时,手中就多出一双筷子,夹了一块葱炒鸡蛋,吃得津津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