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微微亮。
靠着柴房门睡觉的枯瘦小女孩一醒来。
就看到苏尝在指导着一个不认识的白净少年,在院子里散步走桩。
那白净少年象个瞎子似的闭着眼睛。
一手摊开,掌心朝上搁在腹部,一手握拳在胸口。
步子很小,走得很慢,就好象是在尤豫要不要一拳敲在手心上。
她百无聊赖地看着,总觉得对方会一拳砸下去。
随后她又想到自己学拳被苏尝拒绝的事情,就想在心中腹诽。
如果这家伙眼睛真瞎了就好了。
这样然后他一拳下去,啪叽一下,不小心把自己手掌打透,就更好了。
一想到这个,枯瘦小女孩就有点乐呵。
只是发觉苏尝视线的视线扫过来后。
她就赶紧板起脸,还故意掩饰似的打了个哈欠。
苏尝简单的跟裴钱介绍了一下小瓷人,
“这是小文,很早就是我的学生。
这两天我和他要办一件重要的事情,可能比较忙。”
说着苏尝从怀中掏出一本红色的小书,
“所以我就先只教你认识一些字,然后你就以树枝在地上练习写字。
每天至少写够一百个,是不是相同的字都行。”
小女孩苦着脸,讨价还价道,
“能不能吃过了早饭再写,我饿,写不动哩。”
苏尝淡然道,
“把灶房里的水缸挑满,就有饭吃。”
小女孩凝视着苏尝的侧脸,知道这事没得商量后。
她就故意摇摇晃晃站起身,表示自已腿还受伤瘤着。
然而她一起身,就发现身上和腿不仅不疼,还暖洋洋的。
换作平时,裴钱肯定要欢喜的不行。
但是此刻,她小脸更加发苦了几分。
在青衫少年无声的注视下。
没有理由推脱的女孩哭丧着脸,去了灶房,提了个最小的水桶。
所幸水缸还有大半井水。
若是空荡荡的。
她保管一次都不愿意,出门后丢了水桶就跑。
提着水桶的女孩,贴着墙根绕过小文。
走出门后,她回头看了一眼这个摆着怪异姿势的少年。
她翻了个白眼,吡牙咧嘴,面色不屑,心中却泛着只有自己才知道的自卑。
小文没有去看小女孩,也没有停下脚步,将一身拳意继续沉浸在先生教的龙脊大架之中。
此方天地灵气有限,武道却非常昌盛。
他想要赢下十人之争,就要调整好自己的身体状态才行。
裴钱走出院子。
离开巷子后,她在街巷拐角处蹲了半天,这才去往井边。
在井边汲水时,她也只打了不到半桶水。
一路上嫌累,又给倒掉了许多。
即使这样,双手提着水桶的女孩,还是觉得打水这件事真是累死个人。
一边走一边抱怨的她,刚到状元巷的路口。
就看见这条巷子两头,分别有两人相向而行。
一个是面罩白纱的女子,一身红锦,怀抱一只琵琶。
她身子妖娆,摇曳生姿。
一个是身高八尺的汉子。
他赤手空拳,上身裸露,肌肉结,却穿了条粉色长裤。
这一双男女,怎么看都不象是跟鸡鸣犬吠作伴的市井百姓。
两人汇合之后,脚步刚好停在苏尝租住的小院位置。
那汉子杀气腾腾,毫不遮掩自己的昂扬战意,冲门内白净少年喊道,
“我叫马宣,来自塞外,有好事之徒给了一个粉金刚的绰号。
昨儿有人花了黄金千两,要买下你的脑袋。
还说别看你长得面嫩,极有可能是俞真意那般的老妖怪。
虽然不信,但是保险起见,我便喊了头一起。
今儿你是自尽,好留个全尸,还是给我双拳砸得粉碎?”
汉子嗓门大,一番言语说得震天响。
附近街巷和棋摊子那边,都是一片哗然。
许多人顾不得家中细软,就带着孩子四处逃散。
这可是要当街杀人,他们哪敢凑热闹。
按照状元巷老一辈人的说法。
南苑国京师历史上,就有过几次江湖高人的厮杀。
每次打得天翻地复。
几座大坊直接就给打成了废墟。
事后身穿披麻戴孝的门庭,少说也有几百户人家。
琵琶女子通过轻薄面纱,瞧着那些鸟兽散的街坊百姓。
她嘴角翘起,右手就要挑弦,以音律杀人割人头。
但是女子募然停下了挑弦动作,望向墙头上冷脸出现的清瘦男人身影,嫣然一笑,
“既然种国师不喜欢开头曲乐助兴,奴家就不多此一举了。”
她能感觉到种秋盯上了她,只要她敢手指触弦杀无辜,这位南苑国师就会出手。
所以女子就没有妄动。
她是来帮着老相好一起挣千两黄金的,可不是来吃力不讨好的。
她与马宣虽然联手虽然能纵行一方,号称双煞,能登天榜。
但并不代表真的能与十大宗师之外较量,
小文走出院门。
相较于声势吓人的魁悟大汉马宣,他的注意力更多还是在女子身上。
在少年眼中,那支以整块紫檀制成的华美琵琶上面,布满了丝丝缕缕的血腥气和浓如墨汁的死气。
它们相互缠绕,向四周散发流溢。
这个琵琶女,应该没少杀人。
接着走出来的青衫少年笑问道,
“我如果出两千两黄金,你们能否告诉我谁是幕后主使?”
女子低头掩嘴,娇媚而笑。
由于怀抱琵琶,她做出这个动作后,那蔚为壮观的胸脯便被挤压得厉害了。
那马宣只是警了眼她,便眼神灸热,笑骂道,
“骚娘们,几年不见,见着了俊俏男子,还是走不动路!
做完这桩买卖,咱们找个地儿打架去,能不能便宜一些?
一次就要百两黄金,天底下谁吃得消?”
苏尝笑了笑,“没得谈?”
那汉子大步前行,哈哈大笑道“拧下你学生的脑袋,我们再来谈。
该说不该说的,大爷都告诉你,咋样?”
抱琵琶的女子轻轻摇晃手腕,蓄势待发。
马宣猛然一蹬,脚下青石地面碎然碎裂,
他魁悟身形,瞬间就来到小文身前不足一丈之地。
他穿着粉色长裤的大腿,由于速度太快,发出猎猎声响。
一丈距离而已,那个象是被吓傻的少年依然一动不动。
马宣笑道,“就这样的货色,死不足惜!”
他不再保留实力,一拳骤然加速,砸向小文头颅。
小文并不是吓傻了,而是满心疑惑。
这边的纯粹武夫,貌似胆子有点大啊。
对阵迎敌,还有闲情逸致跟人聊天?就不怕那一口气用完,在新旧交替的间隙之间,被对手抓住破绽?
而且亲眼见过自家先生打了许多架的少年,觉得对方体内那口纯粹真气,实在太散了。
尽管心思急转,也不眈误小文躲避这一拳。
他身体轻飘飘后仰倒去,随后身影在原地凭空消失。
马宣愣了一下,拳势已经来不及收回,便重重轰在街道上,砸得青石板不断碎裂飞溅。
用了一张方寸符的小文出现在马宣身侧。
以指为笔,在手上写下“势如千钧”四字后,便重重按住马宣肩头。
直按得马宣身躯轰然下沉,双膝没入青石条板之中。
马宣怒喝一声,想要顶开那只手掌。
但是少年只是再一按,就压得他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肌肤上那层意味着一身横炼外功,几乎已至江湖巅峰的金色薄膜。
竟然开始自行消散,体内气息,开始不由自主地絮乱流转。
马宣给惊骇得肝胆欲裂,魂飞魄散。
并未尤豫的白净少年一脚踢出,正中马宣腹部。
后者整个人被端得砰然升天。
眼见局势急转,怀抱琵琶的女子,连忙拨动手中长弦。
小文一个拧转翻身,猛然站直,脚步轻挪,恰好躲过四根凝聚成线的“琴弦”。
他回头望向这个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女子,又与自己先生对视了一眼。
明白了,先杀此人。
巷口墙根处,枯瘦小女孩早就扔掉了手中水桶。
她碎碎念念,
“谁都看不到我看不到我2
至于为何不跟随那些百姓一起逃入远处街巷,她先前不是没有尤豫。
但是总觉得待在这边,更安心一些。
毕竟那个人教出来的学生,都这么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