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苏尝沉沉醉去,洗涤心湖深处之时
酒桌旁的男人看了眼少年,啧喷道,
“这小子资质确实是独一档的罕见,多少玉璞修士都求不到的澄澈心境,只不过在他的一念之间。”
随后他又叹了口气,
“但从他口中念叨的名字,就知道明显也是个风流的。
就算跟咱闺女结了缘,以后也可能为此吵架,到时候咋办?就咱闺女那性子,会认头服软?”
妇人笑道,“人家可没有其他想法,只当咱闺女如战友一样看。”
男人有些然,不再说话。
妇人突然微笑道,
“刚才你说那孩子也是个风流的,不知道这个也,除了他还有谁?”
这话里明显暗藏杀机。
男人灵机一动,豪迈道,
“我辈剑修,风流也是在剑气长城上刻字的风流!”
妇人笑了笑。
男人干笑一声,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
“其实现在这样,也挺好的,咱们闺女还小,许多事情都还没亲自经历一遭等走遍看遍了,就知道什么才是真正想要的了。”
随后男人自信一笑,哼哼道,
“除非我家闺女不想要,否则再出色的少年,也栓得住,找得着!”
妇人温暖笑着,望向店铺外,没来由喃喃自语道,“对不起啊。”
身边的男人,女儿宁姚,剑气长城,还有浩然天下。
她都一并对不起了。
与她并肩而坐的男人轻轻握住妇人的手,
“我们只对不住女儿,不对不起任何人。”
在两人静静等待间。
趴在酒桌上的苏尝,猛然睁开眼睛,轻声唤道,“天理。”
随着少年的话音落下。
澎湃剑意随之而出,奔涌而行,修为瓶颈也随之一震。
苏尝有种明确的感觉,只要自己摹刻好剩馀三副丹室画象,让它们不逊色与之前几副,就能直指元婴巅峰。
酒铺之内,璀灿剑光轰然炸开。
心意所至,飞剑所往,身心性命皆自由。
悠扬喻鸣剑声,几欲溢出黄粱福地洞天之外。
哪怕见惯了千年万年的人间百态。
老掌柜神色依旧有些惊叹和无奈。
惊叹于少年小小年纪,便以金丹修为,明澈出玉璞心境。
若不是对方在意对丹室图画的完善,此刻估计已经是实打实的元婴。
无奈在于喝酒之后,不给钱的他见了不少,差点拆铺子的,这还是头一个。
那个少年店伙计许甲在旁边看得津津有味,感觉自己见证了一个冉冉升起的新星。
及时收敛心念所致的剑光之后。
苏尝冲柜台边的老人拱拱手,露出一抹歉意的表情。
刚刚还真不是他刻意为之。
只是在他心境明澈之后,脊背上随之蜕变的银色剑气蛟龙,便忍不住畅快的伸展了一下新生的爪身。
实在是不发不行。
后者摆摆手,表示无妨。
一梦黄梁,真真假假,铺子里的东西,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并不忧虑真的会被少年剑气毁坏。
妇人凝视着那眉宇间锋显气盛的少年,脸上带着柔和而真挚的笑容说道。
“苏尝,宁姚的真心朋友很少,愿意不带任何多馀想法,跟她交朋友的人更少!
你是难得的那一个,之后与她相处,她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还请你一定要多担待。”
苏尝摇摇头,“姚姨您客气了。”
随后青衫少年看着起身的夫妇二人问道,
“宁叔姚姨,你们是要走了吗?你们这次现身看过了宁姚吗?”
妇人站起身,微笑道,
“宁姚是知道的,都知道的,所以你不用担心这件事。
苏尝,我不是光因为是宁姚的娘亲,才说她值得做你的真心朋友。
而是这个孩子,你了解的,真的很好呀。”
苏尝只能点头。
妇人转头望向一同起身的男人,“有话要说吗?”
男人点点头。
妇人善解人意道,“那我去外边等你?”
男人嗯了一声,妇人走出铺子消失不见。
男人望向少年,对苏尝一直不冷不热的他募然笑了起来。
他绕过桌子,伸出宽厚手掌,重重拍在少年肩膀。
然后收起手,后退一步,依旧抬着手掌,手心朝向苏尝。
苏尝愣了一下,赶紧伸出手,两人手掌互敲了一下。
男人重重握住少年的手掌,
“苏尝,我女儿宁姚是个弹丫头,她有时候想不通事情,就只知道依赖手中的剑。
长此下去,我怕她性格只会越来越冷漠,几近于无情剑道。
就算你宁叔我拜托你,有空多听听她的烦恼,跟她聊聊天,说道说道。”
苏尝重重点点头,半是承诺,半是玩笑“放心宁叔,我只要这一遭不死在剑气长城,就跟她多多话疗。”
男人松开手,笑道,“什么死不死的,都好好活着。”
男人转过身,大踏步离去。
苏尝想要相送,但是男人已经抬起一手,示意不用。
男人始终没有转身,缓缓走向门口,用心声笑道,
“内奸的事了,让宁姚带着你们,去给我们上坟敬个酒,报个平安。”
夫妇二人都离开后。
趴在酒桌上的小文悠悠醒来。
瓷人少年并无酪酊大醉后的头痛欲裂,只是整个人有些恍恍愧惚。
苏尝向他安慰一笑,看向老人问道“阿良欠下的酒水多少钱?”
老人哈哈大笑,
“钱?如果真要花钱买一坛黄梁酒,那可就有点多喽。”
老人想起一事,指了指一堵墙壁,对苏尝说道,
“瞧见那堵墙壁没有,能坐下来喝酒的人,都可以去那边题诗一首,或是写上几句话都行。
只要你写的话够好,给阿良兑帐也不是不行。”
苏尝便起身走向写满了诗词、章句和警语的墙壁。
有人的墨宝,鹤立鸡群,花团锦簇。
也有人的笔记,格格不入。
其中最为醒目的是歪歪扭扭的一行大字,内容更是让人无言以对,
“一想到有那么多姑娘痴心等我,我的良心便有些痛”。
关键是文本末尾,还鬼画符了一个笑脸外加大拇指。
不用怀疑,肯定是阿良的亲笔手书,一般人根本没这脸皮写下这些字。
苏尝忍住笑,转头问道,
“老先生,这也留着?”
一旁的许甲病道,
“一来阿良死不要脸,说擦掉一个字,就当他还清了一坛酒。
二来我家小姐特别喜欢这段话,觉得阿良就是在夸她呢。”
一旁的老人一脸无奈。
苏尝的视线在高墙上巡视四方。
最后他低下头,在一个小角落又看到了一列小字。
字还是阿良写的,但是并不扎眼。
小,江湖没什么好的,也就酒还行阿良最后将“小”之后的某个字,涂抹成墨块。
苏尝问道,“写什么都可以吗?”
许甲点头道,“都行,只要是写在空白处,写什么都成。”
苏尝拿起小雪锥,半蹲着提笔在那个“小”字之后、墨块之上的地方,写下了一个小小的齐字。
小齐,江湖没什么好的,也就酒还行。
老头子打趣道,
“就一个字没啥可看的,你这可不能帮阿良兑帐,不行,再在别处随便写点苏尝点点头,便开始挑选空白的地方。
许甲出声提醒,伸手指了两个地方,尚且留有不小的空白。
一个最高处的右侧,一个最底下的左侧。
苏尝便挪步,蹲在最左边,深呼吸一口气,写下了一行字。
写字之前,他想起了敬剑阁中那一柄柄仙剑,想起了照亮自己心湖深处的那些光。
所以他笔下这句话是,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