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不太明白苏尝说的那个正教头是谁。
但是郑大风也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
授了授老龙城的局势之后。
这个模样粗,心却细的汉子问道,
“东家,孙家那该如何处理?”
在这一次老龙城风波里。
孙家虽没有落井下石,但也没有雪中送炭,选择了袖手旁观。
如果孙家原本与铺子这边没什么接触,如此做也就算了。
但是郑大风清楚的记得。
在苏尝刚来的时候,孙氏家主孙嘉树表现的很是热情,急着想要押注结盟结果杜家飞升境老祖出现,三家围攻铺子,形势急转。
孙家却在一边不做声。
这样前热而后冷,很难不让人觉得,孙家做事有些不讲究。
既想做生意伙伴,又一点风险都不承担。
什么好事都让你孙嘉树一人全占了?
听着郑大风直接的吐槽,苏尝笑了笑。
因为刘灞桥的原因,他其实一直给孙家留着一个选项。
如果孙嘉树一开始就愿意坚定的下注自己这方,他不介意让孙家跟着范家一起赢得盆满钵满。
然而并没有。
对于孙嘉树最终的选择,苏尝倒也没有什么失望可言。
之后他不会刻意让老龙城的商行打压孙家。
但是孙家想要与商行成为似范家这样亲密的伙伴,那也是不可能了。
一切,在商言商。
也只限于商。
除非苏尝心念微动,忽然站起身。
这一刻,灰尘铺子里的光阴流水忽然停滞。
整个铺子陷入黑白定格的宁静之中。
连九境武夫郑大风与元婴境范峻茂都不例外。
只有青衫少年与他身旁的小文,还保持着自身色彩。
在小瓷人疑惑的目光中,一个面若冠玉的年轻公子哥身影缓缓出现在两人面前。
青衫少年打量了肩膀上有许多金色童子攀爬的男人一眼。
思了一下,他试探性问道,
“商家的范先生?”
年轻男人点点头,笑赞道,
“不愧是齐先生最看重的学生,果然眼光敏锐。”
反应过来的小文也随之起身,礼貌的跟对面这位商家祖师打了声招呼。
范先生笑着点头致意,
“名师出高徒,与苏公子一样气象不凡啊。”
小文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感觉这位在自己眼中全身环绕着金钱光晕的范先生,有些太过客气和热情。
难道这是商家生意人的一贯作风?
不用苏尝问这位范先生为何此时来找自己。
后者使自己说出了来意,
“我一直找不到合道之路,不知道苏公子有没有什么好的建议?”
青衫少年神色古怪,
“您一个飞升境,问我个金丹境如何合道?”
范先生笑了笑,
“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
吾师道也,夫庸知其年之先后生于吾乎?”
苏尝瞅了一眼这个比起商家,口吻更象是儒生的男人一眼。
随后他叹了口气问道,
“范先生怎么确定我能给你解惑?”
范先生说道,
“因为洲刘家来了宝瓶洲大骊,我便顺道来看看刘聚宝想要做什么。
先在大骊京城见了国师崔濠,后又去了大隋新山涯书院看了讲师崔东山。
两位大小国师都说了一件事。
礼圣是绝对不会让商家地位过高的,永远会比其他道脉矮一头。
简而言之,大概就是我只要一天还是商家祖师的身份,就一天无法身十四境。
不管我用了什么法子,礼圣都不会“让道”。
但是崔东山说他家先生有办法,可以给我指明一条合道之路。
言谈之际,他还提及了三个字,名为资本论。
说只有自家学究天人的先生,才能把其中奥妙讲清。”
久违的听到崔东山的马屁。
苏尝一点都不欣喜,而是翻了个白眼,很想现在就把这个学生的心念抓来揍一顿。
他就不信这家伙没读完或读不懂这本书,也未必不能把其中原理给范先生讲通。
不过苏尝也明百为什么崔东山一定要把范先生绕到自己这边来。
在这种涉及一家大道,以及商行未来发展的事情上。
自己这个看起来不靠谱的学生还是比较慎重,知道还是让他这个先生拿主意才行。
苏尝思了一下。
觉得虽然商家资本的兴起,或许在更长远的视角来看,确实并不全是什么好事情。
但是一与统治浩然天下社会一万年,却让社会丝毫不往前动弹的儒教封建主义相比。
苏尝就觉得还是有必要试着与这位范先生谈谈,
同时也可以看看对方对浩然的认知和本心。
于是青衫少年便问道,
“不知道范先生是否知道,为何儒家不同意你合道?”
范先生苦笑了一声,
“他们说钱财大行其道,就会致使浩然天下礼崩乐坏,民心向下。”
其实还有更多脏话,范先生就没有一一复述了,因为已经习惯了。
他被骂了这么多年,而且骂他之人,不是儒家圣人,就是诸子百家其他的老祖宗。
换成寻常人,心窄一点,真早就给活活骂死了。
苏尝想了想,将自己之前跟小文分析的浩然天下四等阶级,与范先生科普了一下后撇撇嘴道,
“这群满嘴仁义道德,却对百姓不管不问的腐朽上层阶级,又哪来的脸说人心向下四个字?
他们阻碍你大道,最主要还是怕你代表的商家,也就是资本势力崛起之后。
最终与在地主与王朝手下不堪重负的众多百姓联合在一起。
进而引发山上山下新思潮,导致他们儒家的话语权和统治权旁落。”
随后青衫少年接着道,
“防止人心思“变”,就是浩然儒家的统治手段。
说的好听叫做不想让人心向下,但实质上就是防碍社会生产力的发展。
想要维持着浩然百姓永生永世都做沉默的棋子,乖乖呆在他们棋盘上被收割的局面。”
范先生闻言有些惊。
既是惊于眼前少年竟然敢如此态度鲜明的批评儒家。
也是惊于对方所说的话中确实让他有振聋发之感。
年轻男人思付了一下,随后认真的问道,
“苏先生,既然你觉得儒家如此不堪,那为何他们还能主导着浩然?”
苏尝对这个问题并不惊讶,只是简单的解释道“从正常历史的规律上来看,谁防碍社会向前发展,谁最终就会被淘汰。
但儒家的地位到现在之所以一万年还没有变。
是因为他们还一手掌握着思想和价值观的评定权,一手掌握着实际的铁拳。
有那几个超越凡俗,以及一众山上修士的顶尖圣人在。
所有不同的声音,都只能止步于合道之前。”
范先生闻言心有戚戚然。
觉得自己又站到了那几堵令人绝望的高山墙壁之前。
一般来说,他这个商家老祖想要合道,就是挣钱,成为那个天底下最富有的人。
事实证明,这条路行不通。
随后他就反其道行之。
散钱如散道,不但挣钱第一,花钱还是第一。
在钱财的聚散之间,人间就布满了无数条大大小小、无形的“财路”,可结果还是不成。
因为儒家不答应。
至圣,礼圣,亚圣,以及他们的门徒们。
组成了连绵不绝的障碍,恒立在所有诸子百家面前。
虽然不抱太多期望,他依旧还是问出了最后那个问题,
“那么苏先生,你有办法跨过那些障碍吗?”
苏尝在男人有些失望的目光中摇摇头,“现在想要跨过去很难。”
但随后青衫少年很快又露出一抹笑容,
“但一点点团结到更多志同道合之人,团结那些向往更美好生活的百姓。
与他们一起推动这世间更多的改变和发展之后,一切便不难了。”
说话间,苏尝摸了摸腰间那块“得道多助,万众一心”的玉佩。
随后他伸出右手熠熠闪铄的心字,看向范先生的面色十分坦然,
“山不就我,我便移山!”
一旁的小文,在心中将自家先生的这句话轻轻重复了一遍。
接着他也伸出手,将那个变字放在先生手边。
愿与先生,共移山!
望着两人那与绝望的自己不同,虽面对一座座大山阻隔,却没有一点想要停滞不前的坚定眼神。
范先生微微有些发证。
还是苏尝郑重的询问,让他回过了神,
“不知道范先生可愿把钱财,花在推动浩然天下百姓生活改变的方方面面之上?
花在传播新事物、新思想之上?
花在剑气长城的抗妖前在线?”
这便是苏尝一直在努力发展商行的原因。
他创办商行并不以盈利为最终目的。
发展基础建设,改善民生,推动生产力发展,倒逼生产关系进步和革命。
进而对现有浩然天下的等级制度进行冲击,才是他的最终打算。
范先生深深望了一眼青衫少年,轻声道,“如果我说是呢?”
苏尝微微一笑,
“那我可以许诺,会让范先生你看见。
一个不止是商业,更是在方方面面,都更加有活力的浩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