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苏尝击败苏稼,并且剑指正阳山后。
四周原本要赶往神仙台向风雷园道贺的众多山上修士,便又各自停下了脚步,一时间议论纷纷。
有人忍不住询问,
“这位圣人学生为何要与正阳山问剑?而且专程挑选今天,难道与正阳山有生死大仇?”
有知晓一些内幕的人答道,
“之前好象有听说过,那头正阳山老猿带名叫陶紫的女童去骊珠洞天寻机缘。
结果不守规矩,因为一副宝甲,威胁一个叫刘羡阳的少年,差点将之打死,所以最后被这位圣人学生剑斩。”
于是又有人问,“刘羡阳又是谁?”
有人摇头,“不知道,都没听过名字。”
对龙泉剑宗有些粗略了解的供奉仙师们,开始兴致勃勃,为身边人介绍道,
“是大骊境内那个龙泉剑宗阮圣的开山弟子,没怎么露过面,好象跟眼前这位是兄弟朋友。”
相对于年轻人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兴致勃勃,一些个老仙师,所思所想要更加深沉。
乃至有些人甚至脑中生出了几分阴谋论,
“正阳山近百年来势头渐盛,摆明了是要抢宝瓶洲剑道宗门头把交椅的。
与那位风雪庙出身的阮师开山立下的龙泉剑宗,之后必有一争。
难道这个少年今日发难,背后得了这位兵家圣人的授意和指点?”
不过无论观礼的年轻人,还是老人,在听到擂台上的青衫少年放言说让正阳山有几个就来几个时。
大部分人的想法还是达成了一致的意见,
“不管怎么说,这位的胆子是真大。”
他们如此想也并不意外。
苏尝在书简湖与刘老成那一战,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双方都没有用使出全力。
之后的天幕问拳坐镇圣人的消息,也被儒家学宫百般封锁,还未来得及广为流传。
所以大部分修士眼中,擂台上那位青衫少年,确实在武道和剑道上都潜力无限。
但是相比正阳山的那些老家伙,还是有些修为尚浅。
更有些消息闭塞,只知道苏尝是死去的齐静春学生身份的修士冷嘲道,
“胆子大有什么用?
一会儿被正阳山某位老牌剑仙,在众目之下一剑砍个半死,就会是一洲笑话了。
以后就再没脸下山游历了。说不得还要连累他已故先生的名声。”
这话一落,马上就有卧龙凤雏的理中客附和,
“是啊,为了给自己兄弟争一口气,就如此与正阳山将某些山上恩怨给挑明。
到底是年轻人,做事情不过脑子,太冲动了,不明智。”
也有自以为聪明猜到真相的人阴侧侧提醒“说起来大家有没有想过,这到底是年轻人之间的私人恩怨,意气用事,还是龙泉剑宗那个”
此人话说一半。
因为剩下的言语,不宜直说,但是听明白的人心知肚明。
上五境修士,兵家圣人,阮邛,娘家正是风雪庙。
此刻那个青衫少年借神仙擂台向正阳山挑战。
风雪庙这边却丝毫没有阻拦的意味,很难不让他们这些油锅里炸久了的老油条联想。
从斩老猿,到风雷园约战,再到青衫少年问剑,这莫非真是一个针对正阳山的局?
剑气长城,小酒馆内。
宁姚眯眼看着画面之中,在苏尝手里欢快喻鸣的小剑,忍不住磨了磨牙。
当初青衫少年要对付老猿,从她手中借走了这柄话的黑剑。
之后苏尝又以灵官神仙脚下的一半斩龙台,从她手中交换小剑时。
她就怀疑这剑是故意自行折断的。
此刻一看,果然印证了自己当初的判断。
这俩货当初就是恋奸情热、贼眉鼠眼、狼狈为奸,才演戏给她看。
不过把自己的佩剑撬走了也就算了。
明明走的时候说过,剑铸好了就送来剑气长城,
她可以为这家伙创办的那劳什子商行全力出剑三次,不设期限。
怎么现在才走到风雪庙呢?
少女有些生气。
不过不是对少年,而是气那做事不地道、没事找事的正阳山。
如果不是你们,我订的剑没准儿早就到了!
念头至此,英气少女忍不住捏紧的拳头,恨不得冲进水幕直播里给正阳山那群人邦邦来两拳。
一旁的范大澈看着宁姚的架势,心中有些犯嘀咕。
他还是头一次见宁姚如此在意一个人。
不过要说喜欢倒也不象,真真是奇怪了。
于是他给刀疤脸的黑炭少年递了个眼神。
那意思很明显,兄弟问问?
不过董画符还想要弥补之前说错的话,又哪敢再触少女的霉头。
所以他对范大澈的示意置若罔闻。
这个黑炭少年一口气干下面前那碗酒,随后对黑衣少女竖起大拇指“宁姐看人真准!今天我买请客。”
于是只能自己上的范大澈咳嗽一声。
随后煞有其事的对碗中画面里的青衫少年夸赞道“我怎么觉得这一人问剑正阳山的气魄,颇有点咱们剑气长城剑修的意思啊!”
此话一出,陈三秋立即出声附和。
小胖子晏啄还画蛇添足了一句,
“尤其是他身边的飞剑看起来颇有灵性,一看就是精心培——””
听他哪壶不开提哪壶,英气少女立即黑着脸打断,“闭嘴。”
再次伸手捏住自己嘴的小胖子一脸茫然,
明明自己已经规避了之前董画符的错误答案,但怎么还是惹到这位姐了。
夸也不行吗?
虽然因为想起贺小凉,心中有些伤感。
但是看着这群有趣的年轻人,一旁的魏晋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望着擂台上青衫少年的身影。
不远处的楼宇上,与几人商议好的正阳山主竹皇,开口道,
“雨脚峰剑修,庾标前去领剑。”
一道剑光从楼宇中亮起,风驰电,直奔神仙擂台而去。
这位身形落在台上的年轻剑修,长袍玉带,头别木簪,面如冠玉。
正是金丹剑仙,雨脚峰主人庾标。
这个已经在正阳山开峰的年轻金丹剑修,拔剑而出。
随后对面前青衫少年认真的眨了眨眼,
“苏尝,如果你立即认输,还有机会全须全尾的从擂台上离开。”
看着这个自知是被上面当枪使的“聪明”人,有些脚的暗示。
苏尝无语的扯了扯嘴角,随后祭出心剑昭彰,
“喜欢说梦话?那就躺下。”
无形的心剑穿透心扉,放出并不致死的人心之毒。
接着扑通一声。
庾标这位年纪轻轻的金丹剑仙,在不设心防之下,就那么脑袋一歪,倒地不起。
他倒的十分干脆利落,好象生怕有人质问他为什么明明有力气问剑却不敢问剑一样。
如果真被这样问,以后名声不得烂大街。
只会连如今这么个正阳山都要混不下去。
观礼的众多修士,再次哑然。
先前他们对有人竟敢选择一人问剑正阳山,已经觉得匪夷所思了。
眼前这个已经开峰的庾标又是怎么回事?
要说是这位金丹剑仙,是想领剑再让剑,可天底下有这么让剑的路数?
一剑不出,就倒地装死?
楼宇之上,陶烟波面色铁青。
庾标登山之初,就在一场祖师堂议事中,被他所看好选中。
刚才夏远翠提及让庾标继苏稼之后去领剑,他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
此时此刻,哪还能看不出,对方这是趁机帮竹皇打他的脸。
你陶烟波对庾那么寄予厚望,此刻一剑没出就倒地,又算怎么回事?
掌律晏础脸上一副恨不得立即将庾标从弟子名单上开革出去的表情。
他看了陶家老祖一眼,随后提醒山主竹皇道,
“再输正阳山就在一人手下连输三场了。
这样下去,岂不是真让龙泉剑宗和风雷园得了意?”
竹皇沉默不言。
察觉到风雪庙的反应不对的他他,此时也觉得这件事,再不是苏尝与正阳山的那点私人恩怨。
而是没有任何回旋馀地的一洲剑道魁首山门之争。
夏远翠心声言语一句。
竹皇轻轻点头,拿定主意,沉声唤出司徒文英。
很快就有一位驻颜有术的女子剑修,从楼阁上飞掠向神仙台中。
女子一身夜行衣装束,干脆利落,只背着一把乌鞘剑。
楼阁上,山主竹皇见到这位有大功于山门的女子鬼物后,眼中满是装出的怜惜和愧疚夏远翠亦是神色复杂,在照向自己的水幕画卷中,
一副仿佛被逼无奈,才不得不让这个可怜的鬼物女子出手的模样。
看见竹皇真让司徒文英出手。
陶烟波看着还躺在地上的弟子庾,神色不悦。
他与几位老剑仙以心声道“她的那条贱命,可不是她一人的性命,关系到正阳山的大阵。
她一旦魂飞魄散,就会从根子上折损大阵枢钮。
那笔神仙钱的损耗不去说,山主何必如此糟践一山气数,事后谁来弥补?”
一向城府深沉的夏远翠脸上,破天荒有些怒容道“这话就说得有些伤人了。”
一旁的晏础看着老祖夏远翠的怒气,想起来这位女子元婴剑修的一些事。
司徒文英曾是夏远翠最得意嫡传之一。
与那个被李转景亲手打杀、再将尸骨曝晒在风雷园广场上的女子,是师姐妹。
她们两个都曾有机会,有望成为山主。
当年正阳山诸峰当中,现任山主竹皇。
虽然练剑资质极佳,却始终不是那个资质最好的剑修。
至少比起她们二人不是。
只是两个女子大道坎坷。
一个身死道消。
一个心怀怨,不得不选择走上条断头路,变成如今这般不人不鬼的模样。
竹皇一副大度的模样劝道,
“夏师伯,陶师伯说话从来对事不对人的。”
陶烟波冷笑不已。
他自然清楚夏远翠和竹皇打得什么算盘,两人早就嫌弃那个鬼物婆娘碍眼了。
以前的正阳山,缺她不得,得由她防着那个在世时不可匹敌的李转景。
免得被李转景单凭一己之力就拆掉整个祖师堂,再打断那些登山剑道。
可如今嘛,李转景将死,老祖夏远翠还剩半只脚普升上五境。
她就成了老黄历上边的污迹,交由外人帮忙抹掉是最好。
毕竟如今的正阳山,再不缺她这个拼死才能堪比半个玉璞的剑仙了。
夏远翠想舍了这个见不得光的嫡传不要,好与竹皇将来在祖师堂议事时,换取一拨剑仙胚子。
至于宗主竹皇,别看先前满脸遗撼,愧疚难当。
其实整个正阳山,最想她死个干净彻底的。
就是这个把那对最有希望继承山主之位的师姐妹,算计成一死一鬼的竹皇。
不过陶烟波心知肚明,却没觉得有任何不对。
竹皇不如此心狼手辣,怎么当山主?
夏远翠不如此算计,如何让满月峰不断壮大,在祖师堂占据最多把座椅?
他只恨自己没成为能算计人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