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个月后,擂鼓山。
“我爹说,如果他死了,能找到尸体,就葬在擂鼓山。’
“我爹说,他过去是个生儿子没屁眼的贼,所以才生下我们四个女儿。”
“我爹说,他这辈子,能够有机会堂堂正正的当个大侠,全靠张大爷的恩情。”
“我爹说,他朋友不多,这辈子最荣幸的,就是结识了金山游侠。”
女人跪在墓碑前,口中絮絮叨叨地说着,一个眉眼之间与鲍千灵、慧明都有些相似的男孩跪在旁边。
慧明沉默的站在后面。
鲍千灵死了,早就死了。
追查擂鼓山大火一事,天聋地哑谷内是神山串联了其他人,而谷外,则是萧远山与宋廷的官家合作,把萧峰的部下介绍给了官家,从而酿成了擂鼓山大火。
鲍千灵查到根子上,自然也就被灭口了。
这么多年过来,根据萧远山的口述,他们找到的仅仅是一副白骨。
“儿子你要记住,杀死姥爷的人,就是萧家,萧远山。”女人抚摸着男孩的头,叮嘱着。
站在远处披着大擎的萧峰开口道:“既是爹爹杀的,那便与我杀的并无区别,这份血债,我担下了。”
“好。”女人丝毫没有堕鲍千灵的骨气,伸手指着如今统一天下的圣上,恨声道:“你萧峰要么现在杀了我们一家,否则将来必然要血债血偿。”
男孩也用愤怒的眼神望过去。
慧明报以沉默。
萧峰轻叹一声,拿起旁边人端着的酒杯,轻洒在地面,然后有些萧瑟的转身离去。
父亲萧远山已经被他废了武功,可要他惩处、杀死父亲偿命那是不可能的。
这便是江湖,一朝踏入,恩怨、纷争,身不由己。
不远处的苏星河上前几步,将手中重新整理、添加新内容的《武经》送过去,
道:“走吧,我会送你们一程。”
他的目光悄然扫过附近自作主张留下来的禁军。
萧峰可能没有斩草除根的想法,但有的是人愿意为皇帝分忧,即便是还没有正式登基的皇帝。
华山。
【又是这招!】
岳飞大口大口的喘息着,脸上满是挫败感的看向远处暗金色的神山上人。
不管是师父传下来的降龙十八掌、分神指,还是从曾经官家御赐的七探盘蛇枪,就连他自创的岳家散手,都没有办法伤害到对方。
太硬,太恶心了。
正常的武功较量起码是你来我往,这罗汉金身诀被神山上人推到更高境界后,打起架来就突出一个你打你的、我打我的。
偏偏其他人根本没有能力破防,不管是受邀来到华山论武的强者,还是如他一样闻名而来的高手,没有任何一个人具备突破金身的能力。
刀枪剑戟、斧钩叉、暗器、毒镖、剑气、隔山打牛这天下第一的华山论武打到后面,完全变成了上百高手围攻神山上人,结果自然不用多说。
【以后我一定要创出一门专破硬功的功法来】
满心屈的岳飞暗自发狠。
拿到天下第一头衔的神山上人却很是平静,天下第一对他而言不过是个虚名,如果不是有使命在身,他根本不会参加这种没意义的论武。
根据张承逸遗留下来的推测,他在某处矿脉中,吸收了大量的金锐之气,罗汉金身诀已然蜕变,放眼天下,便是萧峰,也顶多与他不胜不败。
除非苏星河全力奏响那首诡异的曲调,逼他金身破功,否则没人可以伤害到他。
“诸位,五年之后,此时、此地,我们再会。”
神山上人朗声说完,暗金色的皮肤变回原样,凌空一踏,乘风而去。
这山巅倒了一地的高手们互相对视之后,再起争端。
如此盛会,怎么能只争出天下第一便结束了呢。
二三四五六是不太好听,可江湖百晓生的天榜只有十人之数,在场上百人,谁又肯屈居人下呢?
能够跑来参加华山论武的,九成九都是练了心魔劫的逃课法,心里一不爽都能打的头破血流,更何况是争夺天榜之位。
五台山清凉寺神山上人夺得天下第一的宝座,无可撼动,
同年,宋廷复灭,失踪多年的萧峰萧大王重出江湖,攻破梁山泊,一统中原,继而收服江南、西北,大军所到之处,无不望风而降。
定都长安,国号衡,是为威宁元年。
所谓‘衡”,有秤杆、称量、比较、平之意,又是车辕前端的横木,开国皇帝萧峰所定,意义不明。
威宁则取威震而安宁之意。
次年,金国复灭,金太祖及其亲眷焚城而亡,大理归降,女帝囚于长安。
威宁三年,道家散人黄裳周游世界归来,献图于圣上。
威宁五年,神山上人卫冕天下第一的名号,银枪将军岳飞登天榜第二,
威宁六年,大衡扫六合,建武宫,奉武祖,武院传之天下。
威宁十年,舰队出海,所征之国不计其数。
威宁十二年,长安,皇城。
“父亲。”穿着一身暗黄色绸缎长袍的萧峰迈入宫殿之中。
头发花白、满脸褶皱的萧远山端坐在上方,看到威势逼人的儿子后,他展露出笑容来:“你终于肯回来见我了吗?”
他们父子自威宁元年登基大典后便再没相见,如果不是他以命相逼,恐怕就要待在这皇宫里待到死了。
萧峰默然。
当皇帝的滋味并不怎么样,他在一步步将天下扩展到整个世界,完成张承逸某次醉酒之后说过的豪言壮语,却也快要变成孤家寡人了。
父亲当年犯下的错,得罪的不仅仅是鲍千灵的女儿、外孙、好友慧明,无崖子与苏星河为首的逍遥派子弟都有意杀死父亲。
离开皇宫,便绝活不到第二天的天明。
藏剑、养剑,专精暗杀的逍遥派弟子突然暴起,他萧峰也会忌惮一二,更何况是武功尽失的父亲。
而且作为皇帝,有的是人想要绑架太上皇来换取利益,江湖上很多人都是为了名利可以不要命的。
那曾经与父亲联手、金国破灭后又销声匿迹不知去处的赵煦也是个巨大的威胁。
“我不后悔。”萧远山低低的笑着,“孩儿,你流着契丹人的血,占了视我们为猪狗的汉人的天下,痛快——”
剩下的话,萧峰已然没听进去,他恍然,原来父亲早就疯了。
如今哪里还有契丹人汉人之分,承了这华夏衣冠,便是中国,这道理,是他在隐居的二十多年里便想清楚了的。
不知何时,萧远山已是半个字说不出,脑袋歪倒,气息全无。
是日,大衡太上皇崩,天下大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