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里光线偏暗,比大厅安静许多。
林淬雪叫住了前方那个背影:“盏月,等一下。”
江盏月停下脚步转身,面容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朦胧
林淬雪的指尖无意识地捏住毛衣袖口,“今天利利没吓到你吧?利利总是这样,挺突然的出现。又突然消失,神出鬼没的。”
江盏月微微摇头:“没事。它性格很友好。”
“它是熟门熟路了。楼上楼下,哪儿都爱钻。”
林淬雪声音顿了顿,“尤其是??楼顶,那里堆了很多旧东西,灰尘也大,也不知道它为什么总爱往那里跑。”
江盏月略微垂着眼,看着地面两人模糊的影子,声音平稳:“猫都这样,这是它的天性。”
林淬雪的语气忽然变得有些急迫,“其实?”
她抬眼看向江盏月,后面的话卡在喉咙里。
那是不带任何评判意味的安静目光。那是她无数次从对方眼中看到的视线。
她也曾满心迷茫地问,周既明违规的下场是否就应该死亡。
而江盏月,同样没有给出直接的答案。
——“林淬雪,你的答案是什么?”
回忆翻涌而上,带着当时那份复杂的心绪。
林淬雪低下头,深吸了一口气,再抬起时,脸上的挣扎和纠结似乎平息了,她低声说道:“是的,你说的对,它只是一只猫。”
“其实我想说的是,虽然圣伽利学院和我想象中的很不一样,甚至可以说,它很残酷。和你成为同学,真的??真的是太好了。”
“恩。”江盏月看向林淬雪,眉眼弯起很轻的弧度,平日惯常的冷淡消散些许,她语气认真,“能和你成为同学,我也很开心。”
林淬雪眼框发红,确象是卸下了重担。
聚会结束时,已是深夜。
回去布兰琪旅馆的路很近,步行仅仅只需要几分钟。
伊珀棉心情似乎格外愉悦,嘴里哼着一支不成调子的、古怪的旋律,在寂静的雪夜里飘散。
江盏月将下颌往柔软的围巾里埋了埋,只露出半张脸:“好难听。”
伊珀棉不满地哼哼了两声,带着点撒娇似的抱怨,“你又嫌弃我,今天也是,去林淬雪家为什么特意要找个理由把我支开?”
江盏月半垂着眼皮,语气没什么起伏地否认:“没有。”
“是吗?”伊珀棉的笑意更深了些,那双浅杏色的眸子在夜色里显得格外敏锐,“我倒是觉得,她特意邀请你去家里,或许是想让你察觉到些什么呢,比如某种她无法直接说出口的东西。”
江盏月:“不知道。”
对于大小姐罕见的装傻充愣,伊珀棉唇角略微上扬,他不再追问,只是耸了耸肩,道:“好吧。”
江盏月抬眼看向天空,白色的飘絮无声坠落,这片天地已被大雪复盖。
良久,很轻的声音响起:“她不需要被干涉。”
——只需要被见证。
林淬雪提着打包好的饭菜回家,肩头落了一层薄雪。
预约的废品回收员已经等在门外多时了,一个中年男人正搓着手,呵出白气。
“都收拾好了?”男人问,目光越过她,好奇地往屋里瞥。
林淬雪侧身让他进来,“一楼的酒杯,还有一些旧物。”
男人手脚利索地开始搬运。
酒杯相互碰撞,那些曾是父亲视若珍宝的收藏,如今只配论斤卖出,接着是那张一直放在二楼的床垫。
每一样东西被搬走,屋子就好象空了一块。
送走回收员,屋内重归寂静。
林淬雪没有开灯,就着窗外雪光映照的惨白,慢慢走上二楼。
她回到了二楼视野最好的那间房。
曾经,这里是父亲的领地,不允许她和母亲轻易踏入。
如今,门虚掩着,她轻轻一推就走了进去。
地板因为刚才搬动床垫,被拖拽出几道明显的灰。
林淬雪视线定格在地板上最明显的那道灰痕处。
突然,她做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举动。
林淬雪屈膝躺在地上,随即将整个右手,缓慢而用力地复盖在其上。
指尖收紧,指甲与木质表面接触,发出了——
“咯吱,咯吱。”
尖锐又滞涩的声音,在寂静房间里被无限放大。
“唔唔唔?”
沉闷的、被阻隔的挣扎声仿佛就在耳边响起。
那声音开始变小,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般迅速衰减。
闷哼声变得断断续续,最终,化为一片死寂。
枕头被移开,上面沾满着令人作呕的污秽物。
身下冰凉的触感将她拉回现实,林淬雪睁开眼睛。
林淬雪拍了拍衣服上的灰,走向走廊尽头。
这栋房子从外面看只有两层,但屋顶处其实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小阁楼。
一扇几乎与墙壁融为一体的暗门隐藏在走廊尽头的天花板处,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她拉动隐蔽机关,折叠楼梯悄无声息地垂落。
“妈妈,饿了吗?”
许栖被绑在椅子上,嘴里塞着布团。林淬雪取出布团,解开许栖手腕上的束缚绳,轻声道歉:“抱歉,这几天对我很重要,不能有任何闪失。”
许栖瞪着她:“林淬雪,你疯了是不是?居然绑架亲生母亲?你是不是想杀了我?!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的罪行!”
面对许栖激动的指控,林淬雪偏了偏头,疑惑问道:“那妈妈杀死父亲的事情,岂不是也瞒不住了。”
她向前逼近一步。
昏黄的灯光从上方洒落,将两人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墙壁上,扭曲、交叠。
她们的面孔在光影下呈现出惊人的相似,仿佛镜子的两面,却折射出截然不同的灵魂。
“我偷偷录了音,妈妈要听听吗?听听你是如何哀求,如何惊慌失措的。”
这句话象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许栖的大部分气焰。
她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记忆被拉回到那可怕的一刻。
她仿佛又看到了倒在地上的丈夫,满地的鲜血,以及自己颤斗的双手。
许栖的声音带上了哭腔,试图去抓女儿的手,“我不是故意要伤害你父亲的,你知道的,是他??是他先动手。他要打死我,我只是自卫!”
林淬雪轻轻避开许栖的触碰:“现在已经没有实质性证据了,但是录音一旦暴露出去,邻居们,亲戚们,会怎么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