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建军象一滩烂泥,重重地摔回椅子上,椅子向后滑出半米,撞在墙上才停下。他捂着脖子,剧烈地咳嗽,眼泪鼻涕都流了出来,狼狈不堪。
李建国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里没有一丝同情。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转身就走,走到门口时,脚步顿住,没有回头。
“等着纪检组的人来找你喝茶吧。”
“砰!”
厚重的实木门被重重摔上,震得墙上的奖状都晃了晃。
办公室里死一般寂静。
完了。
全完了。
孙建军瘫在椅子上,浑身被冷汗浸透,昂贵的衬衫紧紧贴在身上,冰冷黏腻。他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连抬起一根手指都费劲。
几分钟后,他才象个提线木偶一样,颤斗着摸向桌上的手机。
摸了三次,才把手机抓稳。
他哆哆嗦嗦地拨通了一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周老出大事了!”他的声音嘶哑,带着哭腔,“李建国那个疯子,不知道从哪儿拿到了三年前的原始卷宗!他要翻案!他要重新查东郊的案子!”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没有丝毫的慌乱。
“慌什么。”周老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一个李建国,还翻不了天。我自有办法让他闭嘴。”
这股镇定,非但没让孙建军安心,反而让他从心底升起一股寒意。
“可是,周老,他已经把话放出去了,纪检组那边”
“你现在,立刻,马上去见黑虎。”周老打断了他的话,语气不容置疑,“把尾款结清,让他滚出云城,越快越好,不要留下任何手尾。”
孙建军死死咬着牙,牙龈都渗出了血:“是,我马上去。”
挂断电话,他失魂落魄地抓起外套,踉跟跄跄地冲出了办公室。
傍晚,夜色如墨。
城西废弃工厂。
孙建军开着车,在坑坑洼洼的土路上颠簸,最终停在一栋锈迹斑斑的厂房前。四周荒草丛生,晚风吹过,发出呜呜的声响,象鬼哭。
一辆黑色的硬派越野车早已等在那里,引擎没熄,只开着一盏昏暗的示宽灯,象一头蛰伏在黑暗中的野兽。
孙建军下了车,冷风一吹,他打了个哆嗦。他警剔地环顾四周,然后提着一个沉甸甸的黑色公文包,快步走了过去。
车窗降下,露出黑虎那张棱角分明的脸。
“钱。”黑虎言简意赅。
“都在这儿,一千二百五十万,你点点。”孙建军将公文包从车窗递了进去。
黑虎甚至没落车,接过包,随手拉开拉链,里面是一捆捆码放整齐的现金。他只是粗略地扫了一眼,就重新拉上了拉链。
“合作愉快。”他发动了车子,准备离开。
“等等!”孙建军突然开口,声音有些急切。
黑虎踩下刹车,不耐烦地回头:“还有事?”
孙建军尤豫了一下,凑近车窗,压低了声音,象是怕被这荒野里的孤魂野鬼听见:“陈凡处理干净了吗?没留下什么麻烦吧?”
黑暗中,黑虎咧开嘴,露出森白的牙齿。
“放心,我做事,从不留活口。”
说完,他猛地一脚油门,越野车发出一声咆哮,卷起一阵尘土,瞬间消失在夜色深处。
看着远去的车灯,孙建军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
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转身准备上自己的车。
就在这时,一个带着几分戏谑的熟悉声音,在他身后幽幽响起。
“孙局,这么晚了,还亲自出来谈生意?真是辛苦了。”
这个声音!
孙建军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他身体一僵,脖子像生了锈的齿轮,一点一点地转了过去。
只见他身后不到三米的地方,陈凡正斜靠在他的车头上,指间夹着一根烟,猩红的火点在夜色中一明一暗。
他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那笑容,比这荒野的晚风还要冷。
孙建军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眼睛瞪得象铜铃,嘴唇哆嗦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你你鬼”
“鬼?”陈凡轻笑一声,将烟送到嘴边吸了一口,缓缓吐出烟圈,“孙局,大白天的别说梦话。我不是应该死了吗?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
孙建军猛地倒退一步,一只手闪电般地伸向腰后。
那里,有他最后的依仗。
但他的手刚碰到枪柄,周围的阴影里,忽然走出了几道人影。刀疤一马当先,身后跟着几个精悍的兄弟,悄无声息地将他围在了中间。
“孙局,别乱动。”刀疤脸上带着一贯的痞笑,手里把玩着一把锋利的匕首,“我们老板,就是想请您聊聊天,叙叙旧。”
孙建军的手僵在半空,冷汗顺着额角,一颗一颗地滴进衣领里。
他彻底慌了。
“陈凡你到底想干什么”
“不想干什么。”陈凡丢掉烟头,用脚尖碾灭。他一步步走到孙建军面前,直视着他那双写满恐惧的眼睛,声音很轻,却象一把锥子扎进孙建军的心里。
“就是想问问孙局,这三年来,你睡得安稳吗?梦里有没有人找你索命?”
孙建军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喉咙里发出一阵嘶哑的声响:“你你到底想怎么样!”
“很简单。”陈凡的语气平静得可怕,“跪下,给那七个枉死的人,磕三个头。”
“你说什么?”孙建军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荒谬的笑话。
“我说,”陈凡一字一顿,声音冷了下来,“跪下。磕头。道歉。”
孙建军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脖子上青筋暴起。“陈凡!你别欺人太甚!我可是副局长!你敢动我一根汗毛,我让你”
“让你什么?”陈凡懒得听他废话,直接掏出手机,点开了一段视频。
刺耳的夜风声中,孙建军自己那急切又阴狠的声音,清淅地从手机里传了出来。
“陈凡处理干净了吗?没留下什么麻烦吧?”
紧接着,是黑虎那满不在乎的回应。
“放心,我做事,从不留活口。”
视频不长,但每一个字都象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孙建军的神经上。
他的脸色由猪肝色转为煞白,浑身筛糠似的抖了起来,嘴唇哆嗦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这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