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州金城的尘土尚未落定,得到陆鸣五千万石粮食的庞大补给以及稳定月供的承诺后,董卓体内蛰伏的凶兽被彻底唤醒。
复仇的烈焰混合看对冀青膏之地的贪婪,在他胸中熊熊燃烧。
他几乎是以一种榨干凉州最后潜力的速度行动起来。
曾被充州之败重创的锐气迅速恢复,甚至更添了几分被压抑后爆发的疯狂。
李催、郭、牛辅、张济、樊稠、胡等心腹将领被委以重任,各自整顿兵马,清点军械。
更令人侧目的是,那些曾如独狼般桀骜不驯,后被董卓以铁血手段收服的凉州叛将一北宫伯玉、李文侯、韩遂、马腾,也纷纷亮出各自的旗号,率领着本部剽悍的羌胡骑兵,汇聚到董卓的苍狼大之下。
这些凉州军头虽然心怀各异,但在共同的目标一一参与瓜分张角遗产的盛宴,以及服于董卓重新获得的庞大军力面前,暂时选择了凝聚。
短短时间内,一支规模远超预期的庞大铁骑军团在凉州腹地集结完毕!整整五十万!
其中内核,便是以凉州汉军精锐和董卓本部亲卫为骨干的可怕军阵。
而当一面描绘着肋生双翼、狞咆哮巨熊的玄黑色大旗一一飞熊军大,迎着凛冽的边塞朔风猎猎扬起时,整个军阵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狂热嘶吼!
这支董卓压箱底的王牌重骑兵军团,在充足的军资粮草滋养下,再次露出了它足以撕裂任何军阵的牙。
人马皆披重甲,长如林,战意凝聚成的煞气几欲冲霄。
董卓身披曾沾染定陶血污的明光重铠,跨坐在特选的西域神驹之上,目光如毒龙般扫视着这片重新凝聚的钢铁洪流,最终定格在东方一一充州!何进!
他的嘴角咧开一个充满血腥味的狞笑。
没有多馀的宣言,这支挟裹着复仇野望与边塞狂风的庞大铁流,轰然开动!
五十万匹战马奔腾,踏碎大地,卷起的烟尘屏蔽了半个天空,如一片移动的、毁灭性的阴云,向着帝国的心脏地带一一司隶,滚滚压去!
五十万铁骑踏破山河的动静,是无法被任何力量所掩盖的。
西凉董卓不仅未被消灭,反而以更凶悍的姿态卷土重来的消息,如同平地惊雷,比董卓大军的速度更快一步,瞬间传遍了帝国司隶,并以瘟疫般的速度向四面八方扩散!
恐慌与震惊在司隶各郡县弥漫。
西凉铁骑的恶名早已根植人心,此刻听到其复起的规模更甚往昔,无数人夜不能寐。
而消息传到帝国联军聚集的前线内核一一充州东郡濮阳城外时,不于在即将爆发的火山口投入了一块巨石。
此刻,何进的大将军行辕正驻扎于此。
在经历了漫长的战争后,他终于汇聚了包括自身本部、荆州新锐一部、皇甫嵩部以及后来添加的公孙度辽东铁骑等各方力量,形成了一支空前强大的重兵集团。
联军云集,旌旗蔽日,兵锋直指濮阳身后的冀州门户。何进正沉浸在即将“会猎冀州”、“擒杀张角”的狂妄梦想中,满心以为天下英豪尽在魔下,帝国中兴指日可待。
然而,董卓率五十万铁骑,包括精锐飞熊军,汹汹而来的消息,如同一盆带着西凉寒气的冰水,兜头浇下!
当信使跪伏帐前,嘶声禀报董卓大军动向时,何进端坐主位的魁悟身躯猛地一僵。
帐内喧嚣的议事声夏然而止,所有目光瞬间聚焦在何进那张横肉结的脸上。
充豫联军的荀谌、袁胤、荆州方面的代表、乃至辽东公孙度的将领,甚至包括他魔下的丁原、鲍信等人,眼中都难以抑制地闪过或惊疑、或嘲弄、或幸灾乐祸的神色。
所有人都清楚董卓与何进之间不死不休的仇怨!
何进能感受到那四面八方投来的、带着审视与不怀好意的目光。
他那双豹眼瞬间充血,额角青筋如虾蚓般暴起,他死死住扶手,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胸膛剧烈起伏。
一股几乎要将他撕裂的狂怒在胸中奔涌一一董卓!又是董卓!
这头本该在充州烂泥潭里化为枯骨的西凉恶狼,竟然这么快就爬出来,而且怎么感觉还变得更大、更危险了?!
但何进终究是在权力场上摸爬滚打多年的老手。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喉咙里那口翻滚的腥气,脸上挤出一个极其僵硬、几乎扭曲的笑容。
他环视帐内诸将,声音刻意拔高,显得豪迈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斗:
“呵呵!看来上次的教训那西凉董卓还是没吃够苦头!
陛下对其给予厚望结果却被董卓一朝葬送大好局面,董卓侥幸逃脱,不思悔改收敛,竟还想再来一回?
我帝国王师百万之众,名将如云,哪里还用得着这种败军之将?
传令下去,不必惊慌!继续备战,目标,冀州!”
这番色厉内荏的宣言并未完全驱散帐内的诡异气氛,荀谌低头掩饰嘴角的冷笑,辽东将领眼神闪铄。
何进强撑着“镇定”,又草草商议了几句军务,便匆匆宣布散帐,挥退了所有“盟友”。
当最后一名外人退出帅帐,厚重的帷幕落下的瞬间,何进压抑的怒火如同决堤的熔岩般轰然爆发!
“砰!哗啦——!!!”
何进猛地一脚,将面前沉重的帅案狠狠端翻!
案几上的令箭、地图、文书、笔砚如同炸开的烟花般四散飞溅,滚落一地。
精美的玉器瓷器砸在冰冷的地面上,瞬间粉碎。
“废物!都是废物!!!”
何进目毗欲裂,狂吼着如同受伤的巨熊,在满地狼借中暴躁地来回步,巨大的铁靴踩得破碎的砚台吱嘎作响。
“董卓!!董卓老贼!!你究竟是从哪里弄来这许多兵?!是吃了充州的地皮吗?!
还是掘了哪个藩王的坟?!
西凉穷山恶水,狗屁没有!他董卓刚在充州折损百方精锐,这才几个月?几个月啊!
五十万!五十万大军!还有那什么堪比【羽林郡】的顶阶重骑兵?这绝不可能!!是见了鬼吗?!”
他猛地停住脚步,充血的眼晴凶狠地扫过帐内闻声而来、战战兢兢跪了一地的谋士和内核部将一一长史陈群、校尉丁原、主簿许攸、议郎张津等都在其中。
“说!你们这些平素自翊智谋的废物!告诉本帅,董卓这逆贼是怎么做到的?!谁!
是谁在背后帮他?!”
帅帐内死寂一片,只有何进粗重的喘息声和烛火摇曳的啪声。
沉默持续了片刻,跪在最前的长史陈群,这位一向以稳重细致着称的谋士,深吸一口气,抬起头,脸上带着深深的忧虑和洞察的神色:
“大将军息怒。董仲颖能在如此短时间重整这般大的势力,只有一个解释:
他得到了庞大且持续的物资支持,尤其是粮草!
西凉贫瘠,支撑如此大军,非天量粮秣不可为。
充州之败后,朝廷早已断绝其供给能有此手笔、且有意愿、有动机资助董卓者”
陈群顿了顿,声音更加低沉清淅:“唯有山海领陆鸣!”
“陆鸣?!”何进瞳孔一缩,咬牙切齿地念出这个名字。
旁边的北军中候丁原,此刻也按捺不住怒火,猛地抬头,愤然接道:
“陈长史所言极是!那陆鸣小儿占据幽州富庶之地,广陵郡和吴郡连年丰收,仓充盈,天下皆知!
更兼其广开商路,富甲一方。
南方的富足又岂是瞎说的,以属下来看,那陆鸣就是拿出五千万石甚至更多,都轻松的很!而其动机一一”
丁原眼中寒光一闪:“恐怕就是为了报复大将军!”
“报复?!”何进豹眼圆睁,似有不解,但随即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变得更加难看议郎张津此时也开口补充,语气带着一丝无奈:
“大将军,这报复恐怕就是对我们帮助辽东公孙度的报复。
辽东公孙度能瞒天过海,借塞外道、越并州,突然出现在充州战场,对我军侧翼形成呼应,明眼人都看得出背后有人大力支持。
若非大将军默许甚至推动,他那点辽东兵力,如何能避过沿途耳目,无声无息添加战局?
陆鸣在幽州经营日久,岂能不知辽东军异动背后的根由?
公孙度此举,摆明是冲着山海领后方去的!
陆鸣此人素来桀骜不驯,眶耻必报,他得知是辽东受大将军之‘邀’前来肘他,岂能不反击?!
支持董卓,便是他甩出的一记狠厉无匹的重拳!
借董卓这把淬毒的旧刀,直插大将军侧腹!”
陈群点头:“此乃驱虎吞狼之策。
陆鸣出钱粮,董卓出刀兵和仇恨,两人一拍即合。
既能解董卓绝境,令其得以重整旗鼓寻仇雪恨。
又能让董卓这把锋利的屠刀,替陆鸣砍向他无法亲自出手的目标一一大将军您,还有那些与大将军亲近、凯他幽州基业之人!”
帐内众人沉默,心中都已认定陆鸣是幕后黑手。
有人心中更是腹诽:当初连络公孙度制衡陆鸣之举,本就过于仓促且冒险,如今果然引火烧身!
何进听完分析,脸色阴沉得几乎滴下水来。
他明白谋土们分析得没错。
自己本想给陆鸣后院点火,没想到对方反手就给自己塞了一颗点燃引信的震天雷!
“可恶的小儿!”何进恨恨地一拳砸在旁边尚未倒塌的柱子,“引狼入室的是那辽东野人,与本帅何干?”
这话说得十分无力,连他自己都不信。
主簿许攸硬着头皮道:
“大将军,如今木已成舟,与陆鸣之仇已结,再后悔当初拉拢辽东公孙度已然无用。
董卓大军虽来势汹汹,但他此刻尚在司隶,距此路途遥远,中间尚有关隘阻隔,真正兵临城下尚需时日!
这,正是我军宝贵的喘息之机!”
“对!”陈群立刻跟上思路,“当务之急,是趁董卓大军未至,尽可能拉拢更多盟友!将我们的‘帝国联军”打造得更加铁板一块,让董卓即便来了,也找不到插足的缝隙,甚至孤立他!”
丁原虽然愤怒,但也清楚当下必须一致对外:
“关键是要让诸路诸候明白,董卓乃反复无常、祸乱天下之豺狼,他的复起对任何人都没有好处!
而陆鸣私下资助董卓,更是居心回测,欲乱朝纲!
我等需晓以利害,让皇甫老将军、充豫诸公、刘州牧、甚至荆州蔡瑁和张曼成等人一丁原提到张曼成时,语气带着明显的不信任:“让他们看清,何为大义所在?谁是真正保境安民?谁是引入豺狼,祸乱国体!”
何进听完,那股狂躁的怒气稍微平复了些许,眼中凶光闪动:
“好!就按此计行事!
立刻派出得力使者,分赴各军!
给本帅陈说利害!尤其是皇甫嵩!
让他认清他的名节,他的家族根基在何方!
告诉所有人,董卓此番前来,绝非为了助阵剿贼,他是要来瓜分我们的战果,清算旧怨!
只有紧紧跟随本帅,抱成一团,才能在未来的瓜分中保有其份,并共同抵御这头西凉疯狼!”
他顿了顿,看着被端翻的帅案,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和强行提起的狠厉:
“至于公孙度那边辽东军既已在此,便是我军一份助力,暂时勿要苛责。
传令下去,对其军需供给,照常发放!”
何进知道,虽然陆鸣的反击矛头指向自己与公孙度,但此刻公孙度的军队已是前线对抗张角的力量又是他最亲密的盟友,还不能轻易舍弃。
谋土们领命,心中沉甸甸的。
这场帝国联军的盛宴,因董卓的悍然复归和陆鸣暗中递出的刀子,气氛陡然变得更加诡调凶险。
拉拢盟友孤立董卓的策略看似合理,但在巨大的利益诱惑和潜在的恐惧威胁面前,是否真能如大将军所愿,让这盘散沙般的“同盟”真正凝聚?
每个人都心怀疑虑,却也明白,这是目前唯一能硬着头皮走下去的路了。
夜已深,濮阳城外的联军大营灯火通明,却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抑。
五十方西凉铁骑的马蹄声,仿佛已敲在每一位联军高层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