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阴城头硝烟未散,空气中铁锈与血腥的气息尚未被料峭春风吹尽。
下邳陈氏那面像征千年门媚的家主旗便被粗暴地扯下,在无数淮阴城降卒麻木而恐惧的目光中,染血的赤底金纹“山海”玄鸟旗轰然升起,猎猎作响!
城楼上,陆鸣玄擎墨擎,负手而立。
他深邃的目光扫过跪伏城下、延绵成一片灰暗色块的三十馀万降卒,冰冷的嘴角未有丝毫松懈的弧度。
程昱于侧后方抱拳,声音带着战役馀威的森然:“主公,淮阴已定,府库武库尽入囊中!下邳陈氏淮水之南,再无寸土可恃!”
“还不够。”陆鸣的声音平静如渊,却裹挟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淮水天堑,唯握两岸方为雄关!程公,点检精卒十万,由你坐镇淮阴,整肃降兵,清扫残顽,确保万无一失。其馀三十万战兵即刻整装!”
这道命令在传令兵嘶哑的呼喝声中,如同投入冰湖的巨石,瞬间激起狂澜!
刚刚经历血战的土兵们,甚至来不及擦拭甲片上的血污,便被军官粗暴的喝令驱赶着列队。
粮秣、箭矢被重新分发,水囊被重新灌满,
疲惫在军令的威严下被强行压下,取而代之的是对主君意志近乎狂热的贯彻!
山海领这台战争机器,在攻克淮阴后仅仅喘息了不到一个时辰,便再次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
钢铁洪流碾过淮阴城东北门,沿着官道向着东北方向一一淮浦城一一轰然进发!
与此同时,数道快若鬼魅的灰影如同融入暮色的鸦雀,自淮阴城内的暗巷掠出,身形在屋脊瓦舍间儿个起洛便消失在通往东方河港的方向:
这是【冥府卫】!
他们携带着陆鸣最新的指令一一命水师大将蒋钦,立刻从海西水师中组织一支精锐舰船编队,
溯淮水而上,目标直指淮浦!
行军路上,兵锋过处,淮水南岸大小码头、渔村商埠皆被席卷。陆鸣的意志不容置疑一一强征所有船只!
快艇、斗舰、商船、渔舟,乃至稍大的板,但凡能载人渡河,尽数被如狼似虎的山海士卒拖拽靠岸!
哭喊求饶的船主、渔民被冰冷的刀锋推开,稍有迟疑者,立斩阵前!
用血与铁的暴力,在极短时间内,硬生生在指定河段拼凑起一条歪歪扭扭、却足够承载大军跨越天堑的“浮桥”!
河水冰冷湍急,简陋的船只在浊浪中颠簸起伏,满载重甲士卒,险象环生。
但无人退缩!土兵们紧握刀枪,目光死死盯着对岸那代表着更大战功的北地轮廓。
当最后一名步卒踏上北岸泥泞的土地,陆鸣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南岸的烽烟,大手一挥:“急进淮浦!”
没有休整!
没有埋锅造饭!
三十万大军如同一道沉默而狂暴的玄色巨蟒,在仅馀天光的黄昏下,沿着淮水北岸的荒原强行军!
沉重的步伐踏碎沿途村落脆弱的宁静,铁甲铿锵与粗重的喘息汇成死亡的前奏曲。
斥候队四出,任何可能泄露行踪的活口都被果断清理。
他们以惊人的耐力疾驰,用汗水和燃烧的生命力与时间赛跑!
整整一天一夜的强行军!
人困马乏,极限在望。
就在这黎明前最黑暗、最疲惫的时刻,韩当亲自率领的先锋“燕赵豪杰”,如同一支在密林中穿行的无声尖刀,终于在淮浦城西北方向约十里处,探查出一片深入丘陵、三面环山、易守难攻的巨大坳谷密林!
“全军一一止步!入林休整!”
随着前军传回的安全信号,陆鸣紧绷的面容终于出现一丝波动。
早已在极限边缘的三十万将士,如蒙大赦,却依旧保持着惊人的纪律性,如同溪流入海般无声地涌入这片黑暗的林海。
战马被罩上嘴笼,兵器用布包裹,就连咳嗽声都极力压低。
士兵们靠着潮湿的树干、冰冷的岩石,几乎是瞬间便沉入最深沉的梦乡,抓紧这短暂得如同偷来的几更天休憩。
黎明前最后的黑暗里,只有连绵起伏的呼吸声和远处淮浦城墙上模糊摇曳的火光相互应和。
几个时辰,短暂得如同眨眼。
拂晓将至,天际线被一抹冰冷的鱼肚白切开。
林海深处,无需高昂的号令,各级军官低沉的声音如同唤醒沉睡恶兽的咒语:
“起!”
“披甲!”
“检查弓矢刀盾!”
“肃静!”
冰冷的粟米干粮被快速塞入口中用力咀嚼吞咽,冷水下肚,刺激着神经复苏。
三十万山海铁军如同上满弓弦的巨弩,在密林的掩护下,无声地汇成一股股冰冷的钢铁暗流,
紧贴着起伏的地势,向淮浦城西面潜行而去!
速度越来越快!
当先头的“燕赵豪杰”前锋逼近城墙一里处时,城头那昏昏欲睡的哨塔守卒才借着熹微晨光,
赫然发现荒野中涌来的那片令人头皮发麻的“潮水”!
“敌一一!!!”
凄厉尖锐的警报锣声和哨兵的豪叫划破寂静的黎明!
“噗”“光”“”“”“”“”
淮浦城象一头被猛然刺痛的巨兽,瞬间惊醒!各门号角仓皇吹响,城墙上人影混乱奔突。
“已经发现?那便无须遮掩了!”陆鸣的指令通过无数传令兵的声音吼出,“全军一一加速!
冲城!”
“杀!!!”
压抑了整夜的战意如同火山喷发!
山海军的沉默被瞬间撕裂!韩当身先士卒,手中战刀怒指前方,嘶吼如雷:“燕赵豪杰!随某登城!破此坚壁!”
两万身披精铁重甲却步履矫健的北方悍卒,将速度提升到极致,如扑食的狼群,扑向那巍峨的城墙!
云梯架起!钩索飞掷!
几乎在他们加速的同时,侧翼响起一片震镊人心的弓弦绷紧的喻鸣!
黄忠须发戟张,立于阵前,手中宝弓如满月!
他身后,两万【玄凤羽卫】同时策马奔腾,在冲锋中竟展现出了恐怖的精妙骑术!
马匹高速移动间,骑士张弓搭箭,动作行云流水!
“军团技一一【凤落九天】!玄凤一—引弓!”
黄忠怒吼声震四野!金光瞬间笼罩全军!
“落——!落—一!落—一!”
雾时间,一片片耀眼夺目的金色“箭云”腾空而起!
它们如同长着眼晴般,带着刺耳的厉啸,精准无比地泼洒向淮浦城西城墙垛口之后、每一个探头张望、试图放箭的守军位置!
“噗!噗!噗!”
利箭穿甲的沉闷响声,守卒濒死的惨豪,混合着箭矢撞击城砖的碎响,瞬间在西城头交织成一曲死亡交响!
那些正慌忙弯弓搭箭的下邳弓手,刚点燃滚油的步卒,甚至还在奔跑的基层队率,倾刻间被精准钉死在原地!
黄忠本人的箭矢更是刁钻如毒蛇,附着着灼热内劲的箭矢每一次炸开,都清空一小片局域!
在【玄凤羽卫】这来自地狱般的精准狙杀下,城头守军的零星反击被彻底压制!
趁着这箭雨制造的死亡间隙,韩当率部已如虎狼般攀上多处垛口!
“燕赵豪杰”们挥舞着沉重的钢刀和破甲重锤,用最蛮横的力量砍断刺来的矛戈,撞翻拦路的盾牌,在狭窄的城墙上硬生生砍出一条通往纵深控制的血路!
守军将领在主城府邸中惊醒,衣衫不整地冲到西门城墙附近指挥楼,看到的便是这末日般的景象!他亡魂大冒,声嘶力竭地狂吼:“顶住!调南门守军!南门兵营的全部主力!快!增援西门!”
命令下得极快,但一切都太迟了!
西城门的抵抗本就是最薄弱的!
大量的守军被陈旧的防御布局安排在更重要的南门及码头方向。
西门城墙下轮换的预备队不过数千,且装备远不如主力,面对如狼似虎、装备精良的韩当部“燕赵豪杰”,以及后续通过云梯源源不断涌上的山海精兵,他们的抵抗如同脆弱的堤坝,一冲即溃!
城楼上的军旗在混乱中被砍倒!
“破门!迎铁骑入城!”韩当一脚端开冲上的守卒,朝着下方瓮城甬道嘶吼!
厚重的包铁城门在城内土兵绝望的注视下被绞盘轰然拉开或被内部突入的士兵夺取控制!
早已在城外集结、马衔枚、蹄裹布的一万【大汉铁骑】,在主将黄旖和一员猛将(高览或典韦)的率领下,发出了山崩地裂般的怒吼!
“轰隆隆一一!”铁蹄踏碎大地,全身披挂的重甲骑兵如同决堤的黑色洪流,喷涌着灼热的战意,碾过崩塌的城门防线,以无可匹敌的威势灌入了淮浦城的血肉!
马蹄铁敲击在青石板上,进出致命的火星!
他们入城后毫不停留,沿着宽阔的主街一路向东猛冲,目标直指城内内核!
而恰恰就在此时,南门兵营方向喧嚣震天,数万刚刚从睡梦中惊醒、仓促集结完毕的淮浦守军主力,在将领的催促下,正乱哄哄地沿着十字大街狂奔,试图扑向西门支持!
两股洪流,在城中央一条开阔的十字大街上一一迎面相撞!
一边是蓄势待发、装备精良、身披重甲、马速提到极致、数组森严如山岳压顶的【大汉铁骑】
!
一边是仓促集结、队形散乱、多数士兵连甲都没穿全、内心充满恐慌、甚至不少人还在边跑边系裤带的下邳援兵!
双方甫一遭遇,结局已然注定!
“放箭!”黄旖怒吼!前排骑兵的强弩瞬息间激射!
“举一一!凿穿!”高览的咆哮压过一切!长如林,在阳光下反射出死亡的光芒,齐齐放平!
轰一一!!!
钢铁与血肉的碰撞声震耳欲聋!
骑兵的冲锋如同烧红的巨刃切入黄油!
首当其冲的下邳军前排如同被飓风刮倒的麦秆,成片成片地被铁塑刺穿、被马蹄践踏、被沉重的马身撞得骨断筋折、横飞出去!
惊恐的惨豪瞬间被马蹄的轰鸣和兵器的撞击声淹没!阵型瞬间崩溃瓦解!
后续的山海步卒源源不断地从西门涌入,如潮水般涌向城内各个街道、巷口,配合着疯狂屠戮的骑兵,对已经彻底陷入混乱和绝望的下邳守军进行最后的绞杀与包抄!
抵抗在迅速的、彻底的崩坏!
当东方的太阳完全跃出地平线,将金辉洒满淮浦城时,城中四门已被尽数占领。
像征着下邳陈氏的旗帜在西门、东门、北门、南门楼顶相继被扯下,燃起冲天的黑烟,
最后顽抗的据点被攻破,零星的反抗被无情碾碎。
城中到处都是跪地求饶、或瑟瑟发抖躲在屋角的下邳降卒。
陆鸣在亲卫的簇拥下,缓步走入这座已然易手的城池。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硝烟味、血腥味和人马汗水的浑浊气息。
“安民告示!”
“肃清残敌!”
“统计战果!”
“控制码头水寨!”
“即刻传讯射阳、广陵、海西各城!淮水一线一一淮阴、盱胎、海西、淮浦一一尽在我手!”
陆鸣的声音斩钉截铁,穿透了战场的喧嚣!
他站在城门内主街中央,目光仿佛穿透城墙,直视下邳方向。
嘴角终于勾起一丝冰冷而笃定的弧度。
从此,淮水天堑,南北咽喉,千里岸线!
山海玄鸟之旗猎猎飘扬处,皆是坚城壁垒!
广陵郡的北境,再非可随意出入之门庭,而是一片插满刀锋、驻有强兵的龙潭虎穴!
下邳陈氏的和谈梦,连同他们在淮水以南的野心与爪牙,一同被陆鸣这势若奔雷、诡如鬼魅的闪电战,彻底粉碎,葬入了淮水的浊浪之中!
陆鸣的战略空间,被硬生生以铁血扩张到了极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