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寒风卷过扬州大地,却吹不散弥漫在豫章、丹阳、吴郡三郡上空的铁血硝烟。
自那场震骇扬南的鄞县兵变与馀姚港誓师起,孙坚这头吞并了青州亡命徒的江东猛虎,便以不可阻挡之势,将百万复仇与野心的洪流倾泻向了豫章郡。
战火席卷之处,无论是盘踞一隅的黄巾残馀,还是昔日高高在上的郡县豪族,都在孙氏父子磨砺的刀锋下瑟瑟发抖,难樱其锋!
大军左翼宛如凤凰展翅般疾取门户,由孙策与周瑜统帅的左翼大军,如凤凰含煞,锐不可当。
舒城周氏的私兵身着特制鳞甲,行动间带着一股阴鸷诡秘的气息,奇毒劲弩配合着世家联军驳杂却狂热的兵锋,构成了令人胆寒的攻击浪潮。
短短半月光景,这支年轻而充满野心的军团,便在孙策那杆亮银枪和周瑜羽扇看似轻挥实含冰冷算计的指挥下,攻克鄱阳!
这座扼守豫章郡北部门户的重镇陷落,如同打开了通往北疆的闸门。
孙策并不满足于此。在舒城周氏的后续精锐源源不断开抵战场后,少年雄主眼中燃烧着对功业的渴望,与深谙权谋的周瑜相视一眼。
两人旋即亲率主力,驱动着这支由老谋深算与新锐锐气结合的力量,剑锋直指柴桑那个掌控着浩荡长江口岸的战略要冲!
他们的目标极为明确:打通这条命脉般的水道,将孙家的势力正式楔入长江动脉,为未来席卷吴地与荆襄奠定根基!
水军各种高阶战船,例如六阶战船楼船、五阶战船艨瞳的身影,已经开始在彭蠡泽的波涛中若隐若现,为陆上的狂飙增添一层致命的威胁。
大军右翼则是复仇熔岩,怒焚南疆右翼的攻势则如同火山喷发,带着毁天灭地的怒意!
那是被青州血海深仇灼烧殆尽的青州遗族及其附庸!
在“虎威将军孔”字大旗与“荡寇中郎将武安”旗下,须发戟张、筋肉虬结的巨汉武安国,单手提拎着那柄名震天下的盘龙铁锤,如同复仇的化身。
五十万身着土黄、深褐粗劣铁甲的遗族大军,汇聚成一片燃烧悲愤与决死意志的海洋!
他们的进攻简单、粗暴、不惜代价!
“此战乃是我等青州儿郎的生存之战!夺回我青州儿郎活命之地!“
武安国那暴雷般的怒吼如同点燃了最后的引信!
“杀!”“杀!!”“杀!!!”
震天的咆哮汇成复仇风暴,以武安国和他身边的青州悍卒为锥尖,轰然撞向豫章南境!
青州兵的损失?在他们眼中,不值一提!
付出再多生命的代价,也要碾碎面前的阻碍!
最终,这股焚尽一切的洪流,兵临豫章南部重镇庐陵城下。
这一次,猛攻之外,更添上了智取。
在战场上显示出的绝对实力与复仇者同归于尽般的气势面前,加之孔融略带书卷气的儒袍身影作为调和,以及青州遗族在谈判中透露出的某些利益承诺,庐陵的士族审时度势,选择了投诚。
这座战略咽喉之地,被青州遗族以雷霆与怀柔并用的方式纳入了囊中,彻底斩断了豫章郡的南部脊梁。
中路大军则是猛虎下山,威压中枢中路,是孙坚亲自率领的本部二十万百战精锐!
这支经历过江左血战的虎狼之师,弥漫着几乎凝成实质的血腥煞气。
“破虏将军孙”字帅旗高高飘扬,旗面上那头黑色的下山猛虎,獠牙贲张,血眸如火!
步卒持大盾长枪如墙推进,沉重的步伐撼动大地;江东轻骑于马背上纵横如飞,弯刀闪铄寒光;弓弩手背负着由青州韧铁特制的强弓,远超寻常。
孙坚高举着那柄夺自刘繇的精钢阔剑,坐骑长嘶!
中路大军如同他肢体的延伸,以程普为先锋、黄盖护后翼,孙坚坐镇中军,一路攻城拔寨,所向披靡!
南城、临汝、东乡等要地接连陷落,兵锋所指,正是豫章郡的心脏—郡治所南昌城!
当玄甲洪流抵达这座扬南重城之下时,孙坚却并未如所有人预料般立刻发起雷霆总攻。
他下令:围而不攻!
城高池深的南昌城头,守军望着城外那片无边无沿、弥漫着煞气的黑色海洋,以及那面刺眼的“扬州刺史刘”字大纛,惊恐弥漫。
他们不解:为何这只凶猛的江东虎,在撕碎了所有外围屏障后,却停在了最后一步?
孙坚立干中军高地,甲胄在冬日惨淡的阳光下泛着幽光,嘴角噙着一丝冷酷而深沉的笑意。
他的盘算极为简单高明,一来要给朝廷留几分“颜面”。
南昌毕竟是大汉一郡之治所,公然强攻,形同彻底撕破脸造反。
以“剿匪安民”檄文起兵,奉“刘使君”之命行事,是遮羞布;若再以力破城,杀戮朝廷命官,这布就彻底碎了。
围城,是给遥远的洛阳一丝虚假的体面,也是留给未来操作的空间。
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难聚人心,尤其在士族林立的扬州,这点尤为重要。
保存实力,待价而沽。
一路打下豫章郡,豫章虽未完全下,但其郡县正被蚕食鲸吞,即使是孙坚,也需要消化。
更重要的是,持续强攻一座重镇,伤亡必然巨大,他手下的主力,尤其是他赖以争锋的江东子弟兵,是宝贵的本钱,不能轻易消耗在内城墙下。
他在等,等左右两翼彻底锁定胜局。
攻心为上,逼迫投诚。
这是最内核的一步!孙坚深谙扬州地方豪强的心思-
一自保为上,依附强者。
豫章郡内部本就不是铁板一块,太守陈修威望有限。
当左右两翼的消息源源不断传来—孙策逼近长江,青州遗族拿下庐陵南昌城内的士族们就会明白:豫章已是孙家的囊中之物!
顽抗,只有城破身死、家族基业化为灰烬的下场;投降,虽可能损失部分利益,但家族得以保全,甚至可能在新秩序下分一杯羹。
于是,孙坚的士兵开始在南昌四面城墙之外大肆宣扬:
传唱左翼在鄱阳、柴桑的赫赫武功,强调孙策少主的勇武。
播报右翼连克宁都、广昌、泰和、受降庐陵的惊人战绩,喧染青州军的复仇怒火与强大实力。
重点强调,顽抗者皆是助纣为虐的黄巾贼党,破城之日必将族诛!
而顺降者,可保家族安康,甚或在新“扬南牧守”孙使君治下共保乡土!
这无形的攻心之策,比万箭齐发更有效。
南昌城内人心惶惶,恐惧如瘟疫般蔓延。豫章本地大族们彻夜密议,权衡着家族存亡。
不出十天!
南昌城沉重的城门在无数复杂目光注视下,缓缓开启。
太守陈修形容憔瘁,身不由己地走在最前,后面跟着的是决定家族命运的郡中望族代表。
与其说是陈修代表南昌投降,不如说是他被城中的大族们彻底裹挟,推出来做了一个体面的、却毫无实权的投降姿态。
这符合逻辑陈修一人的生死荣辱远不及全城大族的根基重要,与其冒险守城被屠戮,不如“和平易主”,最大程度保全利益。
南昌城,兵不血刀,换上了孙家的旗帜。扬州四百年郡治,落入了孙坚的掌心!
孙坚当即以被俘获的豫章太守陈修的名义,向郡内尚存疑虑和观望的各县发文,严令各地大小官员一月之内至南昌述职、听候安排。
文中警告极明:逾期不至者,视同反贼,将以剿匪名义荡平之!
帅帐之中,孙坚麾下诸将程普、黄盖、周忠、王钰、郑浑等一一纷纷向自家主公道贺:
“主公韬武略,威震扬南!未及,豫章全郡便望风归顺!”
“破虏将军以刘使君之名,行匡扶之实,迅若雷霆,治如春风!此等功业,扬州四百年来所未有!”
“左翼少主公神勇如虎,右翼孔帅武安将军复仇如火,主公坐镇中枢运筹惟幄!孙氏一门双雄,当属我扬南第一柱石!“
恭维之声不绝于耳,孙坚拄着刘繇的阔剑,听着贺语,目光扫过悬挂的巨大扬州地图,嘴角那丝冷酷的笑意,最终化作了脾睨扬南的雄豪之气。
这豫章,不再是战场,已是孙家的基业!
他用不到一月时间,以利剑迫降,以阳谋收服,将这份功业牢牢刻在了扬南大地之上c
然而,他和身旁的周忠都清楚,这只是开始,更大的风暴已在荆襄北岸与广陵联盟盘踞的丹阳悄然蕴酿。
正当孙坚在南昌接受众将如潮水般“主公一月平豫章,文武冠扬州!”的贺喜时,西北方向,丹阳郡的黝县、歙县一线,却是另一番景象。
仓促联合起来的广陵、庐江联军,五十万大军虽看起来兵甲精良却因仓促集成而略显庞杂,已在此地陈兵数日。
他们打着“应丹阳士族之请,助剿黄巾馀孽”的旗号,实则是在孙坚挥师豫章的巨大压力下,被迫放下了内部的蝇营狗苟,意图抢占丹阳郡这一至关重要的战略屏障。
然而,情报如同冰冷的江水,一次次拍打掉他们的希望。
斥候探报:“潘阳已然失守!孙策、周瑜部控扼赣水上游,已兵指柴桑!北境门户尽落其手!”
从歙县出发、试图连络豫章本土士族的精干信使,大多如同泥牛入海。
侥幸回返者也带回绝望的消息:“豫章郡内孙坚已下南昌!陈修献印!豫章姓孙了!”
“豫章各地士族,响应孙文台述职令’,纷纷奔往南昌!反抗?青州刘岱的盐引盒子都递到庐陵城下了,谁敢违逆那头要屠城的猛虎?“
“现在怎么办?进攻孙坚?以何名目?”广陵郡张超的声音冰冷,“剿黄巾馀孽?豫章境内现在谁是黄巾?孙文台才是打着“剿匪’旗的官军!刘繇的刺史令在他手里!”
“固守丹阳?那当初就该倾力平定丹阳,而不是为了一点盐场矿利争得面红耳赤!”庐江陆康的懊恼几平要化作实质的怒火。
“难道南下吴郡?那边还有个更混帐的严白虎!”争论再次在联军高层爆发,却是充满了错失良机的悔恨与对未来凶险的茫然。
五十万大军如同一只巨大的铁甲怪兽,蹲伏在黝、歙的群山隘口,啃噬着指甲,眼睁睁看着豫章的肥肉落入猛虎之口,自身却进退维谷。
就在豫章风雷激荡、丹阳群狼焦躁之时,东北方的吴郡,已陷入一片混乱与血腥的涡旋。
盘踞吴郡多年的地方豪帅严白虎,敏锐地抓住了扬州权力真空、孙坚大战豫章的绝妙时机。
他再难压抑心中的贪婪与凶性,悍然打出“剿灭勾结山越之黄巾馀孽”的幌子,调集本部凶悍但不甚齐整的兵马,对吴郡内部不愿依附于他的豪强大族展开了迅雷不及掩耳的清洗!
富春水畔,昔日顾氏的庄园火光冲天;乌程县衙,陆氏的产业被粗暴占领,族中子弟奋起反抗者血染长街;由拳张家寨墙被攻破,喊杀与惨豪声撕裂了江南水乡的宁静。
严白虎的部队如蝗虫过境,烧杀抢掠,无所不用其极。
他试图在孙坚消化豫章、广陵联军反应不及之时,用最快的速度、最血腥的手段将整个吴郡纳入自己粗粝残暴的掌控之中。
与此同时,山海领治下的东南前哨海港城,连续收到吴县顾、陆、张等陷入绝境的吴郡本土家族发来的紧急求援文书,每一封都沾染着绝望与哀求!
而一封来自山海领内部的密报,也悄然飞往东南:一支以“惊雷”为名的精锐骑兵,在一位勇冠三军的猛将率领下,正悄然加速,似要穿透武夷山麓的薄雾,直插吴郡这锅滚沸的乱局!
吴郡的血火,点燃了新的战局导火索,一场蓄势待发的雷霆,正蕴酿于江东腹地,即将在这片刚刚卷入战争旋涡的十地上,掀起更猛烈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