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嵩在辕门前呕血、三万三河骑士山呼“恭迎讨逆将军入驻平叛大军,升任联军统帅!”的震撼一幕,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激起的涟漪瞬间席卷了整个帝国的心脏地带。
当玄鸟旗如墨云般彻底吞噬了皇甫嵩帅帐的赤黑大,当陆鸣青甲玄马踏入大营的蹄声踏碎了过往的秩序,蛰伏在十三州阴影中的门阀世家,终于看清了风向的最终指向一一个以陆鸣为内核的、武力与士族力量重新集成的时代序幕,已然拉开!
这不再仅仅是平叛战局的转折,更是一场分秒必争的、争夺战后红利与政治话语权的无声竞速!
谁能率先在“黄币”这块即将被瓜分殆尽的蛋糕上留下最深的刀痕,谁就能在新的权力格局中占据有利位置。
一时间,“静观其变”的策略被彻底打破。反应最快的几股力量几乎同时在帝国的地图上点亮锋镝。
谯县曹氏坞堡内,那份刚刚收到的、确认陆鸣已执掌长社平叛大军帅印的密报尚带着烛火的馀温。
曹操猛地将手中酒觞顿在嵌满舆图的沙盘边缘,琥珀色的液体泼溅,正好落在山阳郡标红的局域。
“时机至矣!!”曹操眸中精光爆射,再无半分疑虑,“卢植自作孽,皇甫嵩气数已尽,陆鸣承压得位,正是我曹孟德为我两家建功之时!”
他的声音裂帛般锋利,直刺帐中夏侯、曹仁、曹洪、曹纯等内核子弟的心魄。
“点兵!发山阳!”曹操拔出腰间的倚天剑,剑锋指向沙盘上山阳郡盘踞的“白绕”旗帜,没有一丝尤豫,没有一丝拖沓。
曹氏、夏侯氏积蓄多年的力量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
夏侯独目含煞,率本部铁甲为先锋;曹纯虎豹骑策应侧翼,蹄声卷地如雷;曹仁稳居中军,排兵布阵滴水不漏;曹洪督运粮,速度竟不下于前军!
他们的自标并非驰援岌岌可危的长社,而是直扑充州山阳郡!
兖州黄币渠帅之一的白绕,盘踞此地,劫掠州郡,然其势力在卢植幽州大败的消息传来时就已显出颓势,如今更因朱伪被充州士族肘、后方不稳而愈发孤立。
曹操率军如尖刀般楔入,所过之处,地方豪强观望者闭户,投机者单食壶浆。
白绕本非程志远、波才等级数的悍将,其部属多为流民裹挟,军心不稳。
曹操抓住战机,先是引蛇出洞,于昌邑城外野战中正面击溃白绕主力前锋,夏侯怀浴血连斩白绕三员副将,曹纯虎豹骑凿穿敌阵如入无人之境。
随后趁势强攻白绕依托废弃坞堡创建的营垒,用上了从夏侯渊处精研的夜袭火攻之法,烈焰焚天,喊杀震野。
五个日夜血战,白绕授首!
其首级被曹军高挑于旗杆之上,溃散的黄巾被曹氏收编或驱散。
当“山阳大捷!曹孟德破贼白绕!”的捷报被快马加急传向洛阳和长社时,曹操已在迅速整顿兵马,安抚地方,清点缴获。
他冷眼扫过堆积如山的破烂兵器和裹挟来的老弱妇孺,对夏侯渊沉声道:“传讯朱伪将军,就说我等‘偶遇’流窜山阳之黄巾,为保州郡安宁,不得已顺手‘剿灭’!至于缴获——多为贼赃,待地方安定后自当“归库”!”
话语中带着强烈的“抢功”与“占地”意味,其“意气风发曹阿瞒”之名,首战即响彻充豫!
几乎与曹操山阳告捷同时,寿张张氏沉寂已久的坞堡轰然洞开!
昔日圈养于密室、日夜研究破解“充州山河阵图”漏洞的“寒门谋士团”,此刻终于走到了台前。
这些精研地理、军略、阵法的奇才异土,身披特制的张氏族徽纹饰青衫,眼神不再是破译古籍时的专注,而充满了即将撕裂现实的锐利与冷酷。
谋士团居中调度,族中私军,清一色的精壮子弟与重金养多年的死士,不再是守卫坞堡的模样,而是装备精良的战兵。
在族长的亲自督阵下,这支张氏蓄谋已久的精锐没有一丝花哨,如同精准的机械,直扑济北郡黄币渠帅卜已的老巢。
卜已盘踞泰山馀脉,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曾让朱伪部小股官军多次受挫。
然而,寿张张氏谋士团早已洞悉其命门!
大军悄无声息地潜入下已营寨所依傍的河流上游,利用对“山河阵图”漏洞的深刻理解,精确引爆了缺省堤坝!
滔滔洪水并非灭顶之灾,却恰到好处地冲垮了黄巾防御最严密的南寨栅栏和半数的储备粮仓,并将下已大军割裂!
洪水未退,张氏精兵如潮水般从缺口涌入!
装备之精良、配合之娴熟,远超寻常地方军!
一面是仓促组织防御、建制混乱的黄巾,一面是家族荣誉感爆棚、士气高昂的士族死士。
血战在泥泞与水泽中展开,喊杀声与洪水的馀威交织。
最终,下已在乱军中被数柄刻着张氏徽记的长矛刺穿!“破邪十三策”的招揽说辞尚未用尽,凶首已伏诛!
寿张张氏的捷报,带着浓重的“技术官僚”气息和“地方绥靖”的强烈目的性,飞快地传递四方。
这不仅是军功,更是对“山河秘藏”力量的一次震撼性实战宣告!
兖州东境,张氏之名如雷贯耳。
鲁国孔氏,孔圣人的二十世孙孔融,孔文举。
这位清流领袖、海内名士,其行动更具像征意义和地域集成色彩。
在荆州收复南郡、皇甫嵩率平叛大军在豫州围点打援的消息刺激下,蛰伏在青州的各方力量早就有些按捺不住。
要不是卢植在幽州大胜之后搞事情,青州士族在冀州、青州黄币的压迫下早就有大动作了。
孔融这位“孔子廿世孙”的旗帜,瞬间成为凝聚山东士族力量的焦点。
高密郑氏、剧县滕氏、东莱刘氏等世代盘踞青州的望族,一改前些时日的谨慎,纷纷遣出族中精锐私兵与丰厚的粮草辐重,汇聚到孔融临时设于北海郡府的“剿匪”大蠢之下。
他们没有选择硬啃青州渠帅管亥亲自坐镇的青州黄币主力,而是将予头对准了因幽州大胜而士气本就不稳、此刻更因各地告急而人心惶惶的黄币偏师,北海郡。
孔融手持孔门经典而非利刃,立于临时搭起的高台之上,声情并茂地诵读《讨逆文》,激昂慷慨,字字诛心。
台下,是土族私兵与地方义勇组成的联军,装备精良远超流寇。
他们的行动更象是精心组织的“驱赶”与“收编”。
孔融大军稳扎稳打,利用地方士族提供的情报和人脉优势,精准打击青州黄币的后勤补给线,不断挤压其活动空间,并巧妙离间流民与死忠渠帅的关系。
一场精心策划的包围战在剧县城外展开。
土族联军以摧枯拉朽之势击溃了无统一指挥、各自为战的北海郡黄币主力。
城头观战的百姓惊见“孔圣子孙”之威,地方豪强更是争相献土纳粮。
孔融“大破青州黄币于北海”的捷报迅速传开,其文辞雅驯,极尽喧染仁德教化之功与团结乡梓之绩,为山东土族群体的集体亮相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也巩固了孔氏在战后山东格局中的特殊地位。
南方的徐州刺史陶谦,自然不甘在这场瓜分盛宴中落于下风。
琅琊郡是其战略要地,也是黄币与流寇盘踞之地,阻隔南北交通。
此前陶谦力量不足,颇为肘。
但此刻,他敏锐地抓住了时机,同时祭出两张牌:一是以朝廷命官身份号召郡国兵平叛;二是毫不尤豫地向富可敌国的巨贾一一县糜氏伸出了橄榄枝。
糜氏的反应极其迅速且实际!早已在暗中观察形势的糜竺,立刻做出了在吴郡藏匿“蛟首机关弩模具”之后又一次重大投资决定。
不仅大开糜家遍布徐州的商栈粮仓,为陶谦军队提供源源不断的粮补给和巨量钱帛,更是由糜家商队护卫与招募的精锐死士组成的“援军”数千人,直接添加陶谦的平叛串行!
有了糜家金流和武装力量的注入,陶谦底气陡增。
他不再固守下邳,而是亲率大军,以管融为先锋,北出下邳,直扑琅琊郡!
兵锋所向,不再是流寇袭扰般的零散冲突,而是针对盘踞琅琊数县、根基不稳的黄币乱军发起猛烈攻势。
陶谦以稳扎稳打的阵地战结合糜家精准的情报支持,步步紧逼。
管融率领的商队武装展现出了惊人的战术素养,多次在侧翼击溃试图包抄的黄币。
琅琊郡的收复进程大大加快,每克一城,陶谦的捷报便飞传州府与洛阳,字里行间虽不忘提及皇恩,但重点却放在了“赖郡内忠义豪强倾力相助”、“失地尽复”之上,其稳固徐州根基、不让平叛大军专美于前、更要展示地方牧守与本土士豪结合威力的意图昭然若揭。
糜家的巨大投入,也预示着其在战后徐州话语权的进一步提升。
当曹操的山阳捷报、寿张张氏的济北告捷、孔融的北海大捷、陶谦的琅琊收复文书,
如同雪片般飞向刚刚经历巨变的长社平叛大营时陆鸣正站在那巨大的青铜沙盘前,指尖划过皇甫嵩呕血过的标记。
戏志才苍白的手指捻着像征世家势力的木条,将它们精准嵌入沙盘上颖川、充州、青州、徐州那些骤然亮起的局域,嘴角勾起一丝洞悉一切的、冰冷的弧度:
“主公,您看,这火——-比我们预想的还要旺些。也好,烧清了前路,也烧明了人心》
皇甫嵩坐在下首,目光复杂地望着那代表曹、张、孔、陶乃至更多蠢蠢欲动士族的木条,映照着自己已然暗淡的帅位。
他知道,这四方的烽烟,连同长社城外波才的火油大阵,共同宣告了一个铁的事实:
朝廷原本最好的机会生生被他葬送,最好的合作伙伴被他逼到了对面,现在竟成为他的顶头上司。
之前也好,现在也好,不是没有士族想要跟皇甫嵩合作,或者投靠皇甫嵩,但那些家族都是想要借平叛大军为他们谋利益,根本帮不了皇甫嵩什么。
皇甫嵩现在才看明白,山海领是唯一一家有势力,能够借力给平叛大军,愿意跟他合作的势力。
可惜,原本好好的合作基础因为卢植和他的私心化为了虚无,生生将陆鸣逼到了士族那一边。
土族们争先恐后的“发力”,并非完全臣服于陆鸣,而是要在这位强势新统帅的“大旗”掩护下,在黄币户骸和旧秩序废墟上,竭力为自己圈定下属于未来的最大版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