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州府蓟县。
子时的月色被硝烟染成赤红,蓟县城墙上的篝火早已熄灭,守军燃起的最后几捆箭矢混着发霉的稻草,映得城头守卒的面庞如鬼魅般惨白。
刺史刘虞的官袍浸透血污,他颤斗的指尖捏碎最后半块麸饼,他手上的这半块麸饼就是今日全城百姓的口粮,掺着木屑的饼渣从指缝漏下,被狂风卷向城外连绵不绝的黄币营火。
已经被围城将近两个月的幽州州府已经被断粮多日,全城千万百姓以及百万军队早就将蓟县的粮仓吃的干干净净。
早在围城开始刘虞就已经实行全城军管,粮食全城赔给,时至今日,除了守城的将土还能勉强吃饱,城中的百姓每日只有半块麸饼度日。
刘虞将手中的半块麸饼和水吞入腹中,他一边吞咽一边看着城中那少数亮着的灯火。
这少数亮着灯火的地方乃是蓟县城被围之时没来得及逃出去的大户人家,也是城中唯一能找得到粮食的地方。
刘虞心中发狠,城中的军粮都快要耗尽了,最多也就能撑个半个月的样子,是时候向这些城中的大户开刀了。
与其城破之后便宜城外的那些黄币贼,还不如他来动手,好岁不至于让城中的百姓活活饿死,将士们也能补充点油水,更有力气守城。
只是:刘虞还是有些下不去手。
程志远的白骨王座下埋着九十九具幽州斥候的户骸,腐烂的胸腔中生长出太平道秘术培育的血藤。
数十万流民被铁链锁在沟壑中,他们的哀豪与地脉共鸣,震得城墙砖石剥落。
“还不够!再添三十万生祭!”程志远的疗牙咬碎青铜卦盘,碎片嵌入掌心化为幽绿咒文:“张角能夺邺城龙脉,某家难道差了!黄天在上,佑我黄巾!”
三百黄巾术士的袍袖无风自动,沟壑中的流民被无形之力碾成血雾,渗入地底龙脉的裂痕。
地底传来龙脉的悲鸣,城墙东南角的守军突然跟跪跌倒一一他们脚下的青砖正在悄无声息地化为粉。
“轰隆一—!”
三十丈城墙如沙塔倾颓,烟尘中冲出数千【黄币力士】。这些赤目筋肉怪物的重甲上刻满户傀符咒,肩扛的冲城槌裹挟看兔魂黑雾,每一击都让城防裂缝蔓延如蛛网。
“堵住缺口!泼火油!”蓟县都尉韩忠的嘶吼淹没在尸潮中。然而当守军抬起陶罐倾倒出的却是浑浊泥浆一一半月前,最后一滴火油已用于焚烧病死战马。
数十名守军抱着石块跳入缺口,瞬间被【黄巾力士】的巨斧劈成血雨。
守军的环首刀砍卷了刃,最终被一柄缠着铁链的流星锤砸碎颅骨,尸体挂在残破的“
汉”字族旗上摇晃。
刺史府的青铜地窖内,刘虞将半块虎符按在沙盘上。沙粒诡异地凝聚成幽州地貌,龙脉断裂处正渗出黑血一—这是他用寿元催动的“观气术”。
“密道出口被【黄币地听营】的户虫封锁咳咳唯有死守!”刘虞咳出的血沫染红白须,指尖在虚空勾画幽蓝色军令:“着渔阳营残部退守钟楼,点燃龙脉烽燧!”
命令尚未传出,城墙东南地窖穹顶突然塌陷,三名【黄币力士】坠入地窖,肌肉结的手臂直接撕开三名守军的身躯。
韩忠拔出环首刀刺入力士眼框,大声疾呼:“死守城墙!后备队给我冲!”
钟楼顶端的青铜巨钟被鲜血染成了血红色,渔阳营校尉邹靖带着一千死士静立在钟楼前。
他们脚下的砖石刻满汉代大儒铭文,此刻正被程志远的血祭咒文侵蚀出蛛网般的裂痕。
“献血!”邹靖斩断自己的发髻投入烽槽点火。
三百守军上前,纷纷割开手腕,鲜血混合着龙脉地气冲霄而起,化作九条赤色火龙盘旋天际一一这是以大汉死忠军士的精血催动的禁术,方圆百里清淅可见。
火龙俯冲而下,将突入城内的三万黄币先锋烧成焦炭,
程志远原本站在城外阵前狂笑,白骨杖引动地脉黑气攻向城内,转眼龙形火焰竟将黑气吞噬的一干二净,程志远那难听的笑声夏然而止。
东南城墙废墟下爬出几名幸运保住性命的守军,城内的老弱妇孺飞快的上前将这几名守军解救出来。
刺史府门前,三十名亲卫身披拼凑的札甲,手拿用门板改造的巨盾,刘虞在这时呼出一口浊气,挥手示意亲卫不用跟着他去城墙拼命了。
“再赶五十万流民入祭坛!老子就不信了,这么多祭品都破不了一个破龙脉!”
程志远踩着自己人的户骨,白骨杖深深地刺入大地深处,整座蓟县大地出现丝丝龟裂天空落下血雨,每一滴雨水都映出流民死前的绝望面孔一一这是程志远血祭再次开启的征兆。
“轰!”
九条虚幻的赤龙从城头腾空,却被三百黄巾术士的虚幻锁链缠住咽喉。
程志远疗牙咬破舌尖,喷出的血咒化为饕餮虚影,冲向那九条虚幻的赤龙。
蓟县的东南城墙再次沙化,黄巾大军再次高呼“苍天已死,黄天当立”的口号冲向城内。
端坐在城内钟楼顶端的邹靖不忍的闭上了双眼:“所有人都上!大汉万胜!忠魂永存!”
剩下的七百死忠将士毫不迟疑,大步向前,割开手腕,无数鲜血融入钟楼地底,龙脉再次沸腾,整座钟楼发出阵阵钟鸣声。
蓟县上空缓缓幻化出一条虚幻的赤龙,赤龙昂首发出无声的吼叫,极速向着黄币术土冲来。
“不!”程志远发出不甘的嘶吼,然而根本阻止不了蓟县龙脉的反噬攻击。
随着巨大赤龙的冲击,三百黄币术士七窍流血,倒在了战场之上,原先被禁的九条虚幻赤龙腾空而起,融入到蓟县的城墙之中。
沙化的东南城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原状,倒塌的缺口也被填补,就象从来没出现缺口一般。
程志远口中喷出一口鲜血,他怀中的《太平要术》突然渗出黑血,书页上的“大贤良师”四字被诅咒侵蚀成焦痕一一龙脉反噬的业火已然种下。
“渠帅:”亲卫快步扶起程志远,却被他一把推开。
程志远不甘的看了一眼蓟县城头,下令:“鸣金收兵!”
龙脉反噬冲击大大打击了黄币军的士气,继续攻击不过是白白损失,哪怕心中再不甘,程志远也只能选择停战休整。
再说,这一幕已经连续发生了十多天,程志远的黄币军无穷无尽,蓟县的守军却一次比一次少。
程志远可以失败一次、二次、三此许多次,但蓟县只要失败一次,就是他们的死期。
他耗的起。
可就程志远以为这就是寻常的一次鸣金收兵,与前几次并没有什么不同的时候,他脚下的大地忽然猛烈的震动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