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际刚刚泛白,血腥味在陈留卫氏坞堡外凝成淡红色的薄雾。
被火油烧焦的芦苇荡里,虎豹骑的玄甲碎片与折断的陌刀散落如星,三匹濒死的战马在血泊中抽搐,颈间伤口随着喘息喷出血沫。
卫铭站在瓷城箭楼俯视战场,手中青铜酒爵忽然被河风吹得叮当作响一一东南角三艘四阶海战船正熊熊燃烧,焦黑的船帆裹着袁军尸体漂浮在河面,象极了祭祀河伯的诡异纸船。
“卫公请看!”程昱玄色深衣上沾着几点血渍,手中握着刚刚从战场上捡来的一块腰牌,“这批骑兵身上的腰牌刻着袁’字暗纹,当是汝南袁氏养多年的死士。”
卫铭自然明百程昱特意去战场找出这块腰牌的用意,但凡动用家族死土不是灭门就是暗杀,心中的那丝侥幸心理在此刻彻底烟消云散了。
程昱看到卫铭的表情变化,也就没继续补刀,他轻笑一声,将这块腰牌丢进了火盆之中。
廖化拖看染血披风踏上城砖,瓷声瓷气将陌刀往地上一:“某家儿郎清点过了,斩首六千七百级,俘获完整具装六百三十副,就是那袁公路:”
他说到此处突然闭口,面红耳赤的朝着程昱抱拳躬身行礼:“廖某愧对先生,没能听从先生的安排,导致放跑了袁术,功亏一!”
程昱赶紧快步上前,双手扶起廖化,笑着开口道:“廖化将军快快请起,不过是些许建议,某当时也不过是顺口一提,不必放在心上!“
程昱嘴上说的好听,其实不管是廖化战前拒绝他的意见还是最后袁术能逃出升天都在程昱的预料之中。
袁术跑就跑了,他们来此的目的可不是为了袁术这个汝南袁氏嫡系子弟,而是保住卫家拉拢卫家。
既然主要目的达到了,袁术反而没那么重要,这也是程昱敢用袁术算计廖化的底气。
不过程昱算计廖化也只是为了获取和廖化合作的主导权以及廖化的好感罢了,并没有进一步下套的心思。
程昱知道光是陆鸣身边的三位谋士就能一眼看出他的布局和用意,自然不会过界。
而只是为了今后跟廖化的合作更加顺利,就算事后被陆鸣知道,想必以陆鸣的胸襟也不会跟他计较。
卫铭看着两人的对话,虽然有些看不懂,但毕竟是别人山海领的家事,自然也不会胡乱参和进去,这会他们卫家还指望山海领救命呢。
卫铭望着瓦片在护城河溅起涟漪,声音沙哑如老鸦:“坞堡粮仓还有三百万石,地窖里埋着五十万斤青铜锭和十万斤赤铁锭:“他突然转身死死盯住程昱,“但你们要答应老夫三件事!
程昱指尖抚过箭垛上的裂缝,朝看卫铭笑看拱手:“我等千里迢迢赶来可不是为了卫家仓库里的物资不过么::卫公既然都说到这里了,程某洗耳恭听,
愿闻其详!”
“第一!“卫铭枯掌拍在舆图上,震得青铜灯盏火星四溅:“我卫氏三千嫡脉子弟今夜就要登船,你们得用那五牙战舰一路护航!”
“这件事好说,程某即刻去信一封。“程昱笑着指着汉帝国地图,沿着黄河一路向东,“山海领留在充州的航队将会一路护送卫家的船队东出黄河,从东海到达僮县!”
廖化突然抽出陌刀割破掌心,任由鲜血滴在海图上的东阿城方位:“某以项上人头担保,这一路某亲自护送,卫家娃娃掉根头发,廖某提头来见!”
卫铭瞳孔微缩,拱手向程昱和廖化一礼,温声对着廖化说道:“将军不必如此,卫某相信将军的话!”
程昱心中略显意外的看了卫铭一眼,眼里却露出了笑意。
卫铭举起第二根手指重重按在颖水与黄河交汇处:“第二!卫家各地的商路秘档可以共享给你们,但山海领要助老夫在汝南袁氏身上咬块肉!”
他从怀中掏出枚造型古朴的青玉令牌摆在案上,符身赫然刻着“陈留卫”古篆。
程昱慢条斯理给卫铭斟满桑落酒:“只要卫公对山海领有所了解就应该知道,山海领起家就是一路踩着汝南袁氏壮大起来的。
所以这个条件对于其他家来说可能要考虑考虑,但对于我们山海领来说,肯定是一口答应!
说不定下个月卫公就能听到好消息也说不定!”
河风突然卷来焦糊味,众人转头望去,原来是山海领打扫完战场,将虎豹骑的户首堆积河滩集中烧毁,这些骑兵的户首正在烈火中扭曲变形。
程昱看了一眼就回过头来,不等卫铭开口就主动说道:“这第三件事卫公可是要山海领承诺待黄巾之乱结束助卫家在陈留重建家园?”
卫铭突然放声大笑,笑着笑着都把自己给笑的喘不过气来:“程仲德啊程仲德!难怪陆鸣敢把充州交给你!”
卫铭叹息着从袖中取出三卷金丝帛书砸在案上,“拿去!连同这坞堡地宫五十万金一并拿去!只求你们将卫家先祖的牌位原样运送到僮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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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化突然起身,“瞪瞪瞪”地跑下城楼,很快又抱着一个木箱跑了回来:“卫公可知那袁术逃跑时,连祖传的【错金虎剑】都丢了?”
他猛然掀开木箱,箱中宝剑在火光中流转着血色纹路,“这把汝南袁氏的家传宝剑就当是他们的利息!待他日我家主公踏平汝南之时,再用汝南袁氏嫡脉的鲜血祭拜卫家先祖?
廖化捧起【错金虎剑】,双手递给卫铭。
卫铭紧紧地盯看手中这把【错金虎剑】,双眼通红,心中悲愤。
他们卫家没招谁没惹谁,跟他们汝南袁氏平时的关系也还算不错,结果乱世一到,就被汝南袁氏给惦记上了。
兖州黄币渠帅梁仲宁占据了陈留全郡都没能让卫家丢弃祖地,反而被汝南袁氏的一个小辈差点破家灭门,真可谓是奇耻大辱。
而今再看面前的山海将军廖化真诚的面容,卫铭差点老泪纵横。
卫铭强忍心中的悲愤和感动,用沙哑的喉咙轻声道:“将军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