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的第二天。
交易达成的密室阴冷潮湿，空气中浓郁的药味也掩盖不住角落里传来的、若有若无的腐败气息。
这里便是石旭为陈凡准备的“善意”。
孙老头的尸身被隨意地丟弃在一张破旧的石板上，旁边堆满了发霉的药渣和废弃的器皿。
石旭將这里单独划给了陈凡，美其名曰让他“专心休养”，实则是一座看得见尽头的囚笼。
还给他贴心的在四肢拷上了铁链，防止他四处乱动，伤了自己。
陈凡只能在这个房间里接触到孙老头的尸体，却绝无可能將他带出半步。
给陈凡灌满他精心炮製的药剂后，看著陈凡因为药力而“痛不欲生”，满地打滚的样子，石旭觉得心头舒坦多了。
这才是耗材应该有的样子嘛。
区区耗材，竟然敢跟我提要求，等你成了宝丹后，我必须把那丙四一五，碎尸万段，否则难解我心头之恨呀。
石旭背著手，站在门口，脸上掛著虚偽的、猫捉老鼠般的戏謔笑容。
他看似平静，但陈凡能清晰地感觉到，那副皮囊之下，正有一股被螻蚁忤逆的滔天怒火在疯狂燃烧。
他之前答应得有多痛快，此刻的杀意就有多沸腾。
陈凡知道石旭在等他被练成丹药的那一刻。
那一刻到来时，石旭会毫不犹豫地將孙老头那具碍眼的尸体剁成肉泥，用最残忍的方式，將自己受到的屈辱，百倍千倍地奉还。
所谓的交易根本不可信，所能相信的，唯有自己。
陈凡很早前就对此有了清晰的认知了。
他甚至能从石旭那压抑不住微微抽搐的嘴角，读出对方心中最恶毒的诅咒。
可他无能为力。
在这盘名为“命运”的棋局上，他只是一枚即將被吃干抹净的棋子，唯一的变数，就是脑海中那冰冷的模擬器。
“小子，好好给我养著，別动什么歪心思。”石旭阴惻惻地警告了一句，这才重重地哼了一声，转身离去。
黑暗中，陈凡静静地趴在冰冷的地面上，仿佛一尊绝望的雕塑。
许久，他才缓缓抬起头，眼中没有丝毫被囚禁的颓丧，就像一片冰封的湖面，湖面下，是暗流涌动的疯狂计划。
他背对著石旭，在心中默念。
“使用收益：【药性掌控（微弱）】。”
【嗡——】
剎那间，一股迥异於之前毒素抗性的暖流，自他身体深处涌出，瞬间流遍四肢百骸。
如果说，之前的毒药抗性的天赋是被动地筑起一道堤坝，抵御著洪水的衝击；
那么此刻，药性掌握这个天赋就赋予了他驯服洪水的力量。
他能清晰地“看”到，自己体內那些狂暴、驳杂，如毒蛇般肆虐的药力，此刻仿佛被套上了无形的韁绳。
它们依旧凶猛，却不再是毫无目的的破坏，而是可以被引导、被利用的能量。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心中升起。
陈凡小心翼翼地，尝试著调动一丝意念，去“拨动”离心臟最近的一缕药力。
那缕药力猛地一颤，竟真的顺著他的意念，缓缓地、艰难地改变了流向。
成功了。 陈凡心中狂喜，但他不敢有丝毫异动，依旧保持著趴伏的姿势，连呼吸的频率都未曾改变。
他觉得，石旭这种多疑狠毒的小人，此刻说不定就在门外偷听。
他开始尝试操控那些药性，不再任由它们衝击自己的经脉，而是引导著它们，如涓涓细流般，小心翼翼地渗入五臟六腑，滋养那些被毒药灼伤的组织；
渗入骨骼，强化那早已被矿洞死气侵蚀得脆弱不堪的骨髓；
渗入每一寸肌肤，修復那些被鞭笞、被折磨留下的伤痕。
一股难以言喻的舒爽感，从身体最深处传来。
仿佛久旱的龟裂大地，终於迎来了一场细密的甘霖。
身体的疲惫和伤痛，正以一种微弱但確实的速度在恢復，身体素质在缓慢提升。
陈凡立刻停止了这一切。
过犹不及。
身体的异样变化，只是一丝还好，若是变化程度大了，可能会引起石旭的警觉。
在这个贪心的傻子面前，任何无法解释的“奇蹟”，都可能会让他利慾薰心，做出愚不可及的行动。
他缓缓挪动身体，爬到孙老头的尸身旁，伸出微微颤抖的手，轻轻放在了老人冰冷僵硬的手臂上。
“孙老头，我一定会让你入土为安。”他在心中默念，像是在立誓。
隨即，他將【药性掌控】的能力，顺著自己的手掌，探入了孙老头的体內。
他想知道，这个能力，对別人是否也有效。
有效。
一股更加混乱、更加死寂的药力波动，从孙老头的尸身中反馈回来。
那是被强行灌注的、未经任何吸收炼化的原始毒药，它们像一群无主的恶犬，在尸体內部疯狂啃噬，对孙老头的尸身进行破坏。
陈凡的眼神骤然一亮，幸亏自己是背对石门，否则这一瞬间的喜色，被发现的话，足以让他万劫不復。
他立刻集中全部心神，小心翼翼地操控起来。
这是一个比修復自身更精细、更耗费心神的工作。
他像一个最谨慎的绣女，將那些狂暴的药力一丝丝理顺，引导它们均匀地分布在尸身的每一个角落，用一种微妙的平衡，暂时阻止了药力对尸身的破坏，甚至在某种程度上，起到了对尸体防腐的作用。
一些实在过於霸道、无法被平衡的药力，被陈凡毫不犹豫地、顺著接触的手臂，引导著吸入了自己体內。
剧痛传来，但他只是闷哼一声，便强行忍住。用自己的身体，作为净化孙老头体內毒素的“过滤器”。
做完这一切，他已是满头大汗，精神疲惫到了极点。
但他看著孙老头那张在药力平衡下，似乎安详了些许的脸，心中却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坚定。
我终究是做到了一点事。
时间，就这么在压抑的等待和秘密的准备中，流逝著。
现实中的第三天，如期而至。
模擬中，孙老头的尸体就是第三天被拖去炼丹炉的。
现实里，因为石旭与陈凡的交易，孙老头被保下来了。
他的努力没有白费，现在有了初步的成果。
陈凡感觉有点累了，於是在满身苦痛之中，沉沉的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