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穗闭了闭眼睛,当初闻家势衰,为了家族,她看中了沉家,选择跟沉鸣谦联姻。
没想到,沉家是个火坑,跳进去了,再没有爬出来的可能。
闻穗味同嚼蜡。
这顿饭终于是吃到了尾声,她抬了下手,佣人送来几份文档。
沉延舟厌恶地扫过那五份文档:“这个我已经看过了,你不用再提醒我,我知道我该做什么。”
闻穗咬了下唇,深吸一口气,从最底部抽出一份文档:“舟舟,今天要给你看的,是这个……”
她把文档推到沉延舟面前:“我也是刚知道。”
沉延舟有些狐疑,翻开文档随意浏览。
又是一份亲子鉴定。
但,这份亲子鉴定是他和沉枝意的。
沉延舟指尖有些颤斗,他没敢翻到最后一页,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什么意思?”
“你自己看看吧……”闻穗起身,“我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的。”
他们都被沉鸣谦给害了。
沉延舟迟迟没有翻到最后一页,他的眼框已经红了,望着闻穗的背影:“妈,你别告诉我,七年前你说的那些全都是假的。”
“我以为是真的。”闻穗抬手抹去眼角的泪痕。
别说沉延舟崩溃,她也有些崩溃。
沉枝意不是沉鸣谦和沉白秋的女儿,那她这些年做的都是些什么啊……
闻穗抬手捂住脸,转头上楼。
她走了,餐桌上只剩沉延舟一个人。
冷白的灯光照得纸张泛起冰凉的白光。
沉延舟脊背僵直,他翻过一页,而后又是一页。
视线落在最后的鉴定结果上时,沉延舟起身踹倒了身后的椅子,一把掀了桌布。
噼里啪啦的碎片声在餐厅里响起,佣人当作没看见一般各司其职。
明明声音是那么的嘈杂,明明发起火来的男人是那么可怕。
但整栋房子都透着一股诡异的静,静得象是被毫无生气的死水裹着。
车速在平坦无人的道路上不断提高,尖锐的喇叭声一次又一次响起,沉延舟现在有些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
他当然知道他该冷静下来。
可是,这叫他怎么冷静?
这叫他怎么保持正常。
沉枝意十八岁那晚,他接受了她是他亲妹的事实,把自己多馀的心思收得干干净净,克制得快要疯掉了才会找一个替代品,满足自己的私欲。
然后,上天跟他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
沉延舟是祈家的女儿。
沉延舟脸上的疯狂和愤怒在后视镜里极其明显。
刺眼的红灯也没拦住他的怒火,连闯了好几个路口的红灯,沉延舟最后把车停在一条小路上,握紧拳头用力砸向方向盘。
胸口处闷着一股无处发泄的怒火,指骨上的鲜血顺流而下,沉延舟狠狠地将拳头砸进窗户玻璃,任由玻璃碎片刺进皮肉里。
愤怒使得他感觉不到疼痛。
不知道过了多久,沉延舟才稍稍平静了一点。
他深吸一口气,打了个电话给沉枝意。
对面的女人很快接起电话:“喂,哥,怎么这么晚给我打电话?”
“枝枝,睡了吗?”沉延舟收紧气息,嗓音温润。
“还没呢,怎么了吗?”
“我顺路过来看看你。”
话落,沉枝意便轻笑着说了好,还问他吃饭了没。
沉延舟驱车去了流金公寓。
门打开的一瞬间,沉枝意差点尖叫出声。
男人姣好的面容上有好几道划痕,垂在身侧的拳头上鲜血淋漓。
沉枝意心里一紧,急忙迎他进门,让保姆拿了药箱。
她的关心在耳边喋喋不休。
具体说了什么沉延舟没听进去,只知道自己的骼膊被她拽着,伤口被她轻轻擦拭着,手上、脸颊上……
有冰凉的液体复盖在手上。
沉延舟目光沉沉地凝着沉枝意,他嗅到了她身上好闻的气息。
她还是一如既往地随意,大概是刚洗过澡,换了长袖长裤的睡衣。
月白色的睡衣上有些印花图案,不俗气,反而衬得她灵动娇俏。
沉枝意最灵动娇俏的时候,是初中那些年。
她象个小跟班,每次放学回来她总是第一个冲上来叫她哥哥。
笑得那样好看,声音那样甜……
沉枝意喊了几遍面前的人都没有反应,她收好药箱,抬手在他面前晃了下:“哥,你怎么了?”
“哥?”
“沉延舟!”沉枝意提高了音量。
沉延舟闻声,猛地回神,捏紧拳头时突然感觉有千万根针刺进骨头里。
“刚刚想其他的事去了。”沉延舟松了拳头道。
沉枝意责怪地看了他一眼:“你这是怎么回事?”
“刹车失灵,不小心撞上了。”沉延舟淡声解释,“最近怎么样?”
“还行,”沉延舟给他倒了杯水,“你这段时间总是三天两头受伤,哥,你都多大人了,照顾好自己行吗?婶婶会担心的。”
沉延舟接过杯子,仰头弯唇:“你也会担心吗?”
“你是我哥,我肯定担心啊,我刚才都吓死了。”沉枝意拍拍胸脯,“晚上开车,你还是要注意点。”
“知道了。”沉延舟笑笑,“明天就该跟裴越拿离婚证了吧?”
沉枝意点点头:“恩,我跟他已经说好了,你不用担心。”
说罢,沉枝意又细细问了他受伤的原因。
沉延舟随便扯了个谎,跟沉枝意聊了半小时后起身道:“我就是顺路过来处理一下伤口,很晚了,你先休息吧,拿到离婚证了我请你吃饭。”
“这么晚了,要不就在这休息吧。”沉枝意挽留。
“不用。”
他态度坚决,沉枝意没能留住他。
门关上,裴念瑶戴着耳机从卧室里出来:“我刚打完游戏,谁来了?是不是我哥?”
沉枝意莞尔:“是我哥。”
保姆这时从婴儿房出来:“沉小姐,你还别说,沉少爷这个当大哥的啊,真是尽责,他对你的好,我可都看在眼里。”
“我哥对我一直都很好。”沉枝意的肩膀被裴念瑶勾住。
保姆无心道:“不过他受了这么重的伤不去医院,跑这来处理,不会是有什么危险吧?”
沉枝意脸上的笑容一僵,随即给沉延舟发了条消息:“哥,你到家了跟我说一声。”
哥:“好。”
“应该是没什么事的。”沉枝意松了口气。
裴念瑶扫了眼她跟沉延舟的聊天记录,轻啧一声:“你们兄妹俩还真够客气的,聊天记录冷淡成这样。”
沉枝意无奈地捏了下她的脸:“我只是沉家收养的,跟他没有血缘关系,要懂分寸。”
两个人一拉一拽地回了卧室。
次日一早,闹钟响起沉枝意就让裴念瑶给裴越打电话,让他准时出现在民政局门口。
睡梦中的裴念瑶被拽起来,打了五个电话对面都没人接,第六个,裴越直接把电话挂了。
几秒后,裴越发来一条消息:“你让枝枝带着然然来京大,我在这等她。”
裴念瑶没想到她哥会搞这一手,尴尬地看了眼沉枝意,挠挠头道:“我哥也是没招了,嫂子,要不你们一家三口最后吃顿饭吧。”
沉枝意洗漱完尤豫了半天,还是抱着女儿去了京大。
那是她跟裴越刚开始谈恋爱的地方。
人到时,学校门口没什么人。
这个点学生们都有课,没课的也只会在寝室睡觉。
沉枝意怀里抱着然然,她正准备把黑名单里的裴越拉出来,给他打电话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枝枝——”
沉枝意扭头,瞥见穿着一身黑色休闲装的裴越,他手里捧着一束百合花,眉目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