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用一个后悔,并不能完全角容裴越现在的心情。
他双眼泛红地看着沉枝意,再一次重复:“枝枝,我后悔了。”
沉枝意听着他低哑含沙的声音,垂在身侧的手不由自主地蜷缩起。
“可这世界上没有后悔药。”沉枝意的声音很清,带着晨起的一点鼻音,听得裴越心脏抽痛。
裴越久久地望着她,忽然低笑一声:“我做不到放手让你离开。”
男人低低的笑意从喉咙里滚出来,沉枝意咽了咽嗓子,顿时有些紧张。
沉枝意道:“好聚好散,你回去吧。”
裴越幽幽地将目光紧锁在沉枝意脸上,他勾起半边唇角:“好,明天见,枝枝。”
“早餐,我特意定的。”
裴越弯腰拿起地上放着的保温箱,靠近一步递给她:“我去看看然然就走,好吗?”
沉枝意点了头。
裴越说到做到,陪着女儿玩了十来分钟后才离开。
沉枝意没吃他订的早餐,吃的是保姆做的。
裴念瑶也不敢吭声,窝在沙发上玩手机。
中午,沉枝意跟祁瑾聿见了一面。
两个人越来越投缘,越聊越深后奇迹般地发现他们有很多的共同爱好。
沉枝意没有什么朋友,能交到这么一个三观兴趣相投的朋友,她很开心。
祁瑾聿送她回剧院时突然问:“枝枝,有想过去英国发展吗?”
“英国?”沉枝意动作一顿,“我在帝京还算是有些熟人,去了国外无亲无故,带着然然不是方便。”
“要是英国有你的家人呢?”祁瑾聿靠在车边,“离婚后换个新的环境生活,也挺好的。”
沉枝意轻蹙了下眉头:“瑾聿哥,谢谢你的好意,但我不是很想出国发展。”
祁瑾聿了然地点了下头:“好,那你去上班吧,我周末带你去看音乐会。”
“好,谢谢瑾聿哥,我就先走了。”
沉枝意离开,祁瑾聿望着她的背影,眼神有些复杂。
这件事,还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怕沉枝意接受不了,也怕沉家那边咬死不放。
沉枝意是他的亲妹妹,然而这个亲妹妹这些年却吃了很多苦。
祁瑾聿很祈父商量下来后,两个人都准备用温和的方式揭穿这个真相。
可这样残酷的真相,枝枝能接受吗?
祁瑾聿回到家,祈父正在花园里赏菊。
这个月份,绿牡秋菊开得正盛,头发半白的男人负手站在花前,听到脚步声后转过头:“最近跟枝枝相处得怎么样?”
“还行,”祁瑾聿叫人给他撑了把伞,“我现在只是以朋友的身份跟她相处,再加之奶奶的琴谱,也算有很多共同话题。”
只聊些兴趣爱好,他还不敢深入沉枝意这些年的生活里,他怕沉枝意误会他的来意。
祈父同祁瑾聿在院子里散了会儿步:“这事应该让沉鸣谦自己回来说。”
当年要不是沉鸣谦,祈远也不会跟沉白秋彻底分开,天人相隔。
“我前些天让人联系了他,但他现在在坦桑尼亚看动物大迁徙,没有回来的打算。”祁瑾聿如实道。
祈远拧着眉头:“我老了,心气没有从前那么急,否则……”
否则他一定会让人把沉鸣谦绑回来,当着众人的面说他过去那些年做的恶心事。
“你替我联系闻穗,我亲自跟她聊一聊。”
“好。”
……
闻穗收到来自祈家的电话后,坐在办公室里发了一下午的呆。
临近下班时间,特助问她需要在哪用餐。
闻穗状态不佳,摆摆手道:“让沉延舟回家一趟,我有话跟他说。”
沉延舟没打算回家的,彼时他正在跟夏羽知共进晚餐。
电话接二连三响起都被他挂掉了。
夏羽知不敢吭声,乖乖地帮他夹菜。
扰人的电话铃声停掉后,是不断弹出来的消息。
沉延舟扫了一眼,闻穗发来的最后一句话是:“舟舟,不来你会后悔的。”
男人放下筷子,点开聊天界面看了半晌,冷声道:“别夹了。”
夏羽知吓了一跳,轻声细语地道:“好的,延舟哥哥。”
她察觉到了他的不开心,于是放下筷子主动环住他的骼膊:“哥哥,再不吃,菜都要凉掉了。”
沉延舟没答话,漆黑冷沉的眼睛紧紧盯着屏幕上的字。
半晌,他扒开夏羽知的手:“你自己吃吧。”
夏羽知连忙起身:“延舟哥哥是要走吗?”
“恩。”沉延舟嗯了声,叫人拿了自己的外套,看也没看夏羽知一眼,边走边吩咐,“最近我就不过来了。”
夏羽知伸手帮他穿外套,笑得温柔可人:“好,那我就在这等你,我会想你的。”
沉延舟低头摸了摸她的耳朵,不知道想起些什么,道:“最近就不用练琴了。”
夏羽知眼睛一亮:“真的?”
“恩。”沉延舟点了下头,理了理袖子离开。
从郊区别墅回沉家,他在车上小憩了一个钟头。
后半程的时间都在打电话。
回到灯火通明的别墅,闻穗坐在长桌前等他,桌上放着好七八个还冒着热气的家常菜。
闻穗见他进门,笑了笑,连忙招呼人拿碗筷过来。
“妈好久没亲自下厨给你做饭吃了。”
沉延舟拉开椅子坐下:“我吃过了,有什么事直说吧。”
母子俩的关系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闻穗有些忘了。
她抿了抿唇,固执地夹起一块白嫩的鱼肉,放进沉延舟的碗里:“可惜了,今天枝枝没在家。”
沉延舟嗤笑一声:“你什么时候希望她在家过?”
一句话,顿时点燃了闻穗心头的火。
她把筷子一扔,拍桌道:“沉延舟!我警告你,我是你妈!”
沉延舟见惯了她这副样子,掀起眼皮道:“所以呢?”
“所以我做什么都是有理由的!”闻穗接过佣人重新递上来的筷子,“我今天不想跟你吵架。”
她努力平和了自己的语气。
沉延舟扯唇:“所以,你叫我回来有什么事吗?”
“吃了这顿饭再说。”闻穗拿起筷子夹菜,说得不慌不忙。
这个家的状态自从沉枝意十八岁那年以后,就都变了,变得岌岌可危,破碎不堪。
闻穗沉默地吃着饭菜。
过了好几分钟,沉延舟才拿起筷子。
他跟夏羽知也只吃了一点,来回这么折腾,虽然没胃口,但也确实饿了。
母子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坐下来吃饭了,闻穗吃得很慢,偶尔还会跟沉延舟说两句话。
沉延舟眉眼间情绪淡淡的,辨不出喜怒。
良久,闻穗忽然道:“裴越最近在对付南家和钱家,你知道这事吗?”
“知道。”
“你说,裴越他想干什么?”闻穗探究地问。
沉延舟不耐烦了:“他要做的事,跟我无关。”
“我知道,他跟枝枝已经协议离婚了,什么时候领离婚证?”闻穗喝着汤问。
沉延舟眉头一皱:“妈,你到底想说什么?”
闻穗也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
亲子鉴定做了,祈家的电话也打过来了。
原来她以前一直被沉鸣谦蒙在鼓里,要不是那天生日宴收到祈家送来的礼物,要不是她那晚固执地打了沉鸣谦的电话,她现在还以为沉枝意是沉鸣谦的女儿。
兜兜转转,原来她居然是沉白秋跟祈远的女儿。
沉鸣谦那个老不死的变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