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爱国的火气“蹭”一下就灭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后怕。
“你……你没事吧？”杨爱国几步冲上来，一把抓住陆宁的肩膀，把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遍。
“中枪了没？啊？有伤哪儿了？”
“师父，我没事。”陆宁被晃得有点晕，“这是嫌犯的血。”
杨爱国松了口气，随即又一巴掌拍在陆宁的肩膀上：
“没事？
没事你就敢一个人追？
你他妈不要命了！
万一对方有两把枪呢？
万一对方车里还有人呢？”
杨爱国是真的急了，指着陆宁的鼻子骂：“你小子是警校高材生，不是他妈的铁人！
你当自己是在拍电影啊？
下次再敢这么鲁莽，老子第一个先崩了你，省得你出去丢人！”
陆宁知道师父是真关心自己，也不顶嘴，低着头：“知道了，师父。”
杨爱国骂骂咧咧地又踹了吴德一脚：“妈的，就是这家伙朝我徒弟开枪是吧？”
吴德疼得又是一哆嗦，硬是没敢吭声。
很快，马军他们也带着大部队赶到，救护车“呜哇呜哇”地也来了。
现场拉起了警戒线，技术民警开始勘察，其馀同事把哀嚎的吴德抬上了救护车。
杨爱国递给陆宁一支烟，自己也点上一根，猛吸了一口：“走，跟老子去医院。
我倒要看看，这家伙的骨头有多硬。”
……
城南医院，急诊室外的走廊。
吴德躺在移动病床上，肩膀上的伤口已经做了简单包扎，但他依旧喊疼。
一名年轻的护士正给他挂点滴。
吴德的左手被手铐“咔”的一声，牢牢地铐在了病床的铁栏杆上。
陆宁和杨爱国就站在旁边，冷冷地看着。
“哎哟……疼死我了……医生！
医生！
我要打止痛针！”吴德杀猪一样地叫唤。
陆宁拉过来一张椅子，大马金刀地坐下，就坐在吴德的脑袋旁边。
“吴德，是吧？”陆宁开口了。
吴德正闭着眼睛嚎，听到声音，睁开一条缝，一看是刚才那个差点要了自己命的年轻警察，立马火了：
“我操你妈，我要告你！
警察开枪打人！
我要投诉你！
你们等着……”
陆宁面无表情，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本子和一支笔。
“第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逃跑？”
“我……”吴德愣了一下，“我他妈……我哪知道你们是警察！”
“不知道我们是警察？”陆宁笑了，“不知道你为什么要逃跑，不知道你就敢当街掏枪？”
“我……”吴德一时语塞。
“第二个问题。”陆宁没给他喘息的机会，“你除了当刘火华的司机，暗地里还替他干了些什么？
别跟我说你就是个开车的，开车的用不着配枪。”
吴德眼珠子转了转，把头扭向另一边，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我就是个司机，刘老板人好，给我配的，防身。”
“防身？”杨爱国在旁边听乐了，“防身？
你在江宁市开车需要防身？
你当这是罪恶都市啊？
你那枪，哪儿来的？”
“第三个问题。”陆宁敲了敲笔，“你的枪，是哪儿来的？”
吴德闭上眼睛，干脆不说话了。
旁边的护士看不下去了，小声说：“两位警官，病人失血过多，现在情绪很激动，不适合……”
“你闭嘴！”吴德突然冲着护士吼，“赶紧给老子上麻药，打止痛针！疼死我了！”
陆宁站起身，走到护士面前，很客气地问：“同志，他现在这情况，死得了吗？”
小护士被问得一愣，结结巴巴地说：“死……死不了，就是肩膀贯穿伤，没伤到大动脉……”
“哦，死不了就行。”陆宁点点头，又转头看向吴德，“听见没，死不了。”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吴德有点慌了。
“不干什么。”陆宁把本子揣回兜里，对杨爱国说：“师父，看来吴先生现在不想配合，咱们也别眈误人家治病。”
杨爱国“嘿”了一声，知道陆宁有后招，也跟着往外走：“行，我刚好要上厕所，一起去。”
……
吴德躺在嘎吱作响的移动病床上，疼得满头大钻。
肩膀上缠着厚厚的纱布，但血还在往外渗，把他身下的床单都染红了一大片。
年轻的小护士正手忙脚乱地给他挂点滴，针头扎了两三次都没扎进血管。
“哎哟！
操！
你他妈会不会扎针！
疼死老子了！”
吴德本来就疼得要命，这下更是火冒三丈：
“滚滚滚！
给老子换个会扎的！”
小护士被这么一说，眼圈都红了。
“你这人怎么骂人呢！”小护士委屈地不行。
“骂你怎么了？
老子还想打你呢！”吴德扯着嗓子嚎。
杨爱国和陆宁两人，再次返回房间。
杨爱国在旁边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刚要上前，被陆宁一把拦住。
陆宁拉了张椅子，“刺啦”一声拖到病床边，稳稳当当坐下。
“吴德。”陆宁的声音不大，但在嘈杂的走廊里却异常清淅。
“我呸！”
吴德铆足了劲，“噗”的一声，一口浓痰就朝着陆宁的脸吐了过来。
这一下又快又准。
陆宁脑袋微微一偏，那口黄绿相间的浓痰就擦着耳朵边飞了过去，“啪叽”一声，粘在了后头的墙上。
“我操！”
这下杨爱国彻底炸了。
“你个狗日的！
给脸不要脸是吧！”杨爱国当刑警这么多年，什么刺儿头没见过，但这么嚣张的还是头一回。
杨爱国一下就把袖子给捋上去了，露出黑黝黝的手腕，蒲扇一样的大手就朝着吴德的脸扇了过去。
“老子今天非得好好给你松松骨！”
眼看这一巴掌就要扇实了，一只手突然横插过来，稳稳地抓住了杨爱国的手腕。
是陆宁。
“师父。”陆宁站了起来，冲杨爱国摇了摇头，“别。
跟一个快疼死的人，生什么气啊。”
杨爱国气得胸口起伏：“你小子，他都往你脸上吐痰了！”
“没事。”陆宁笑了笑，那笑容在吴德看来，比刚才顶在脑门上的枪口还让人发毛。
陆宁转过身，看向旁边胸口挂着主治医师牌子的中年男人，还有那个快哭出来的小护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