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嗡翁
,引擎轰鸣所发出的刺耳声音,瞬间撕裂了整片山林的寂静。
此时正在林中忙着找人的范磊。
不由得抬起了头看向那直升机的方向。
随后他接通了对讲机问道:
“出什么事了?”
对讲机那头开口答道:
“有个学员受伤了,我们刚找到。”
“现在正准备直升机把他送回去。”
一听这话,范磊当即有些不悦道:
“蠢货,十的蠢货!安全第一都不知道吗?”
骂完之后,范磊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随后继续道:
“一些,赶快安排人进救治吧。”
话刚说完,没过多久,那灰绿色的救援直升机便直接破开了雨幕。
俯冲而下,螺旋桨巨大的力道,顿时卷起了漫天泥浆。
“伤员先!固定担架!”
军医的吼声几平被旋翼的狂暴呼啸盖过。
从直升机下来的,三名医护兵立刻扑跪进泥水里。
然后小心翼翼的把李景强抬上了担架。
此时高烧昏迷的他,嘴唇也出现了一丝干裂。
一眼看去,那嘴唇上正在渗出血迹。
瞧见这一幕后,军医心中不免愈发担心了起来。
他伸手摸了摸李景强滚烫的皮肤。
然后猛地抬头喊道:
“清创工具!再来一组冰袋!体温太高了!准备强心剂!”
李景强小腿伤口伤溃烂恶化的程度,已经远超众人的想象。
小腿紫黑肿胀,伤口边缘硬得象石头,脓血混着泥浆不断往外冒。
翻开的腐肉里已经透出一种阴森的死白色。
这要命的溃烂速度简直像泼了滚油一样。
直升机旋翼刮起的狂风直接掀飞了军医的雨帽。
但他还是死死的按住了李景强抽搐的腿。
然后他直接扭头对着已经爬到机舱口的担架员咆哮道:
“直接送基地三号手术室!准备截肢!告诉他们,感染时间估计超过十二小时?”
说完,他不忘扭头看向王程阳道:
“你们刚才有没有涉水?”
王程阳想了想,而后皱着眉道:
“我在北边溪谷的断崖边上发现他的,那地方好象有不少泡着腐叶的水!”
“妈的,这不纯属是寄虫的温床嘛!”
军医的声音被机舱吞没,钢门轰然关上。
绞盘钢索猛地抽离,带起飞溅的泥浆,兜头泼了王程阳一脸。
眨眼间,直升机迅速变成一个模糊的灰影,消失在翻滚的雨云里。
此时山林重归死寂,只剩下暴雨砸烂泥水和断枝的声音。
王程阳僵立在倾盆大雨中,左臂那道被空包弹撞裂的伤口泡在泥水里。
时不时的还会隐隐作痛。
“——都他妈看傻了吗?追下个去!真他妈是烂好——”
那群教官看了一眼王程阳后,便不再理会。
此时距离终点时限,仅剩六小时四十三分。
王程阳皱着眉头,直接撕下了手臂上那早已经破烂不堪的右袖管,然后紧紧的缠住了左臂那道渗血的伤口。
空包弹留下的深紫淤痕边缘渗着血珠。
在雨水冲刷下融成淡红的细流。
此时体力几乎耗尽,所以每一次心跳都会牵扯出筋肉撕裂的钝痛和铁锈般的血腥气。
由于这雨越下越大,所以王程阳怀里的地图早已泡成了软烂的纸浆。
看到他这一幕后,他索性将地图直接扔在了地上。
咬着牙思索了一番后。
他当下做出了决定。
自己的行踪已经暴露,就算教官不刻意为难。
那也有极大的可能会再度遇到他们。
而且要是按照原来的路线行进。
这时间多半也不够了。
想到这里,他猛地一咬牙道:
“拼了,上山!”
随即,他对着狂风暴雨低吼一声,身体重重撞上湿滑冰冷的岩壁。
这岩壁本就无比光滑,更不用说是现在下过雨之后。
王程阳指尖死死抠进岩缝,借力向上攀爬。
失血的眩晕感和冰冷的雨水象一层灰翳蒙住了视野。
岩壁左手食指早被尖锐的岩角豁开一道深口,翻卷的皮肉被雨水泡得发白,每一次抓握都象是在刀尖上蹭过。
肩头那块被圆木磨烂的旧伤,在湿透的迷彩服下,被粗糙的岩壁来回摩擦碾压,每挪动下都象有把钝锉在刮擦骨头,痛得眼前阵阵发。
山雨倾泻如瀑,脚下深谷里传来山洪沉闷的蓄势待发的声音,宛如深渊巨兽在喉间滚动。
一番死命挣扎。
他终于攀上了山顶。
而那座废弃的索道站只剩下几根锈蚀斑驳、扭曲变形的铁架,孤零零戳在风雨中。
下方,是万丈深渊。
仅存的一条生路,就是那根拇指粗、布满湿滑青笞的钢索!
在狂风暴雨中疯狂地摇晃嘶鸣,绷紧、松弛。
而对岸,一面模糊的暗红色刺破了厚重如墙的雨幕。
集结点!还在最后三公里!
“要么过,要么死!”
王程阳后槽牙几乎咬碎,猛地合身扑上那条疯狂摇摆的钢索!
冰冷的铁索紧贴脸颊,剧烈的震颤瞬间撞得他牙关发麻!
凛冽的深渊寒风裹挟着碎石砂砾,劈头盖脸地抽打着全身。
他象一条离水的鱼,在钢索上扭曲、挣扎着向前,身体被狂风和求生的本能撕扯。
当湿透的靴底在青笞上猛地一滑,整个身体失控地向右侧深渊栽下去的瞬间,右臂爆发出惊人的蛮力,骨节惨白地狠狠抠进钢索的缝隙!
皮肉在锈蚀的铁棱和冰冷的泥浆间被瞬间撕裂,深可见骨!
身体借着这绝望的一抓,硬生生被拉回钢索!
他喉头一甜,大口呛出混着血丝的冰冷雨水,浓重的血腥味在口中弥漫开来。
他再不敢有丝毫停顿,手脚并用,一寸寸向前挪动。
温热的血珠沿着手臂、指尖滴落在冰冷的钢索上,瞬间就被狂暴的雨瀑吞没,坠入脚下那片虚无的黑暗。
冲过索道的瞬间,体内那根绷到极致的弦猝然崩断!
王程阳整个人象散了架,重重砸进下方腐叶堆积的泥潭里,溅起大滩黑黄的水花。
终点。
那面被风雨抽打得噼啪作响的红旗,死死钉在山坳的最高处。
雨幕厚重得如同灰色的实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