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踱步到地图前,与威廉公爵并肩而立,手指从裂石领向北移动,划过广袤而危险的北方冻原,最后停在标记着食髓氏族等蛮族部落符号的局域。零点墈书 免废粤犊
“至于真正能放血的刀————公爵阁下,您埋在北边的棋子,该动一动了,那群饿疯了的狼,闻到血腥味自然会扑上去,罗曼不是有蒸汽装甲车吗?正好让蛮族的血肉去试试它的成色。无论结果如何,消耗的都是裂石领的实力,或者——蛮族的力量。”
安波利卡嘴角勾起冷酷的弧度。
“如果蛮族赢了,我们以平叛”之名收复裂石领,名正言顺接收一切,如果罗曼惨胜,元气大伤,那些吓破了胆的贵族和教会,自然会求着我们出手稳定局面”。而波罗斯————”
安波利卡将杯中残酒一饮而尽。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东境的天平,彻底倒向我们。”
威廉公爵沉默片刻,眼中寒光凝聚。
“很好————借刀杀人,驱虎吞狼。安瑟尔姆?”
“我在,公爵阁下。”
“立刻传令黑荆棘”,加强边境巡逻”密度,但没有我的亲笔手令,一兵一卒不得进入裂石领百里之内,同时————”
公爵的声音更冷。
“联系我们在食髓氏族的内线,给戈格酋长再送一份厚礼”,详细标注裂石领磐石区仓库的位置,以及————罗曼·列尔士本人的行程预测”。告诉他,那里有堆积如山的粮食、温暖的衣物,还有————能让他成为北方之王的武器。”
就在安瑟尔姆躬身领命,准备退下时,书房的门被急促地叩响。
公爵的亲卫队长,一位脸上带着一道狰狞刀疤的汉子,未经召唤便推门而入,脸色是从未有过的凝重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惶,他单膝跪地,声音紧绷。
“公爵阁下,紧急军情!我们派往食髓氏族、冰爪部落和嚎风氏族的六批使者——全部失联!最后一批夜枭”小队按计划应在三天前点燃烽火信号,至今毫无音频,派出的三支搜索队,只在嚎风氏族领地边缘,发现了这个——”
他双手捧上一个沾满泥污和暗红色冰碴的皮质水囊,水囊上,清淅地烙着威廉公爵家族的徽记,水囊被某种巨力撕裂,边缘残留着利齿啃咬的痕迹。零点墈书 免废粤犊
壁炉的火苗不安地跳跃着,将威廉公爵和安波利卡王子骤然阴沉的脸色映照得忽明忽暗,猎鹰徽记上的血污和齿痕,如同一个无声却狰狞的嘲笑,宣告着北方冰原上某种可怕的失控。
威廉公爵缓缓伸出手,指尖触碰到冰冷黏腻的水囊,那刺骨的寒意仿佛瞬间冻结了书房内所有精密的算计,而安波利卡王子手中的空酒杯“啪”地一声,捏碎了一块水晶棱角。
他们原本以为沟通重新创建起来之后那些蛮族就会象以前那样乖乖顺从——
可没有想到会是如今的局面,书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
“没有其他消息了?其馀人全部失联?”
他缓缓重复,声音里听不出情绪,但熟悉他的人能感受到那压抑的怒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戈格那个蠢货,连自己的狗都拴不住了?还是————他故意松开了链子?”
他沉默片刻,果断下令。
“加派精锐密探,不惜一切代价,弄清楚蛮族集结的真实规模、路线和目标!同时,命令北境所有要塞、哨所、边境贵族,立即进入最高戒备,物资储备翻倍!没有我的命令,一兵一卒不得调离防区!裂石领那边————先让教会和那群废物去折腾!
“是!”安瑟尔姆躬身领命,他知道,蛮族失控的阴影,让公爵不得不重新评估整个东境的棋局,裂石领的优先级,在真正的生存威胁面前,可能要暂时后移了。
“粮食配额管制?”
他冷笑一声,将纪要丢给侍立一旁的心腹幕僚。
“我那亲爱的王兄,还有那群贪婪的秃鹫,真当别人是瞎子?威廉想借刀杀人,顺便把东境的粮袋子攥在自己手里,胃口不小。”
他踱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辉耀城在暮色中渐次亮起的灯火。
“波罗斯默许,是希望他们斗个两败俱伤,他好坐收渔利,成为拯救者,可要是这刀,万一没杀成罗曼,反而逼得那条疯狗彻底倒向威廉呢?或者————”
他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嘴角微微翘起。
“或者就不怕逼得他投向某个更需要钢铁奇迹”的人?”
幕僚低声道。
“殿下是怀疑,威廉公爵此举,也有试探各方反应之意?尤其是————其他殿下或者其馀人那边?”
“罗曼的蒸汽机械,那些能自己跑的铁车,能开山的机器————你说谁不动心?威廉抛出这个饵,万一有些人就乐意上钩呢,去————”
他转身,语速加快。
“让我们在工造局的人动起来,把裂石领那些会动的蒸汽机械,还有那些特殊的蒸汽力量,其中各种的测试细节,还有地脉炉的传闻,想办法无意中”透露给更多的人。要快!”
二王子的棋局悄然展开,他不在乎罗曼的死活,他在意的是裂石领的技术落入谁手,挑动更多的人去争,去抢,才能打破威廉和波罗斯精心维持的脆弱平衡,把水彻底搅浑。
““不过也有意思,一个从男爵提拔上来的小子,能搅动这么多风云?”
他放下徽章,走到窗边,望着王宫的方向,眼中闪铄着野心与算计。
“同时备一份礼物”,不是以我的名义,而是以落星商会的名义,给裂石领送去,同时捎带一封简短的口信,表示商会的欣赏和未来可能的合作意愿,雪中送炭也好,火上浇油也罢————我要知道,这把火,到底能烧多大,能不能——烧到我那亲爱的哥哥的宝座下面!”
裂石领蒸汽内核工坊内,空气被灼热的润滑油脂以及高压蒸汽特有的湿润气息所填满,巨大的裂石—1型蒸汽锻锤在液压杆的驱动下,带着沉闷的节奏,反复砸落在通红的星纹铁锭上,每一次撞击都让脚下的岩石地面传来微微震颤,溅起的火星如逆飞的流星雨,短暂照亮了工坊顶部纵横交错的粗壮蒸汽渠道。
空气压缩机持续发出低沉而稳定的嗡鸣,为整个工坊提供着动力。
哈克正半跪在一台拆开的“巡游者—ii型”货运版蒸汽电单车传动箱旁,他的炼金术士袍早已被油污和金属粉尘染得看不出原本的颜色,脸上横七竖八地抹着几道油痕,厚实的防护手套上沾满了黄铜碎屑,他那双总是闪铄着对未知物质探究光芒的眼睛,此刻正死死盯着一对磨损严重的斜齿轮,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该死的公差————拉格纳那老家伙吹嘘的裂石标准”精度就这水平?这才跑了不到三百里就咬合面磨损成这样,这怎么跟罗曼大人交差呢————”
哈克的声音在锻锤的轰鸣中显得有些模糊,带着压抑不住的烦躁,他身边散落着各种测量工具和图纸,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计算符号和修改标记,几个年轻工匠学徒摒息凝神地围在旁边,大气不敢出,生怕打扰了这位脾气随着研究深入而愈发暴躁的炼金术士。
“哈克大师,我们按您的要求,用新的石纹硬化剂”浸泡处理了替换齿轮————”
一个学徒小心翼翼地将一对闪着暗沉金属光泽的新齿轮递过来。
哈克抓过来,凑到眼前仔细检查着齿面,又拿起卡尺反复测量,嘴里念念有词。
他烦躁地抓了抓自己有些油腻的头发,将齿轮丢进旁边的冷却油槽,发出”
滋啦”一声响,腾起一股白烟。
“你们再去试一试,调整好浸泡参数,记得记录好每一次数据————还有,不要造假!”
就在这时,工坊厚重的隔音门被推开一道缝隙,一股凛冽的寒风卷着细碎的雪沫钻了进来,瞬间让门口局域的温度骤降,一个裹着厚实棉袄的身影略显局促地站在门口,似乎被工坊内震耳欲聋的声响和灼热的空气冲击得有些尤豫。
来人身形略显瘦削,脸上带着风霜刻下的细纹,正是裂石领如今的医疗主管,赫伯斯,他的目光越过轰鸣的机械和忙碌的人群,最终锁定在哈克身上。
“哈克大师?”
赫伯斯的声音不大,但在蒸汽间歇的轰鸣声中清淅地传入了哈克耳中。
哈克正埋头在一份压力测试报告上,头也没抬,稍微有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o
“赫伯斯先生,我现在正处理传动箱故障————谁又受伤了?我记得之前调试改良了那个治疔药剂,你跟你手下的草药师学徒多操劳一下吧,配方和流程不是都标准化了吗?”
“不——不是伤员,哈克大师。”
赫伯斯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坚持,他顶着噪音和热浪又往前走了几步o
“是关于药剂————我有一些————新的想法,想请您看看。”
“药剂?”
哈克终于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充满了浓浓的困惑和一丝被打断的不悦,他瞥了一眼赫伯斯手里紧紧攥着的那个密封严实的陶罐,微微皱眉。
“赫伯斯,我现在满脑子都是齿轮还有压力和传动比————凯恩和嘉尔天天追在我屁股后面要更快的电单车还有更坚固的装甲车,罗曼大人还等着磐石—
型”的测试报告,药剂————领地里的治疔药水不是够用了么?有那工夫,你不如过来帮我想想怎么提升星纹铁合金的疲劳强度!”
他语速极快,像连珠炮一样,显然心思完全沉浸在眼前的机械难题里,连日的操劳和困难下的失利让他如今的脾气有些暴躁,而在他看来,赫伯斯不过是个踏实肯干和执行力强的草药师,这种人如今的裂石领根本不缺,简直是一抓一大把,能当上医疗主管不过是因为他在裂石领的时间长一些而已,他能将托普斯和自己早期定下的药剂配方稳定生产出来就已经很好了,能有什么突破性的“新想法”?
赫伯斯并没有因为哈克的轻视而退缩,反而挺直了脊背,他脸上那惯有的、
近乎谦卑的谨慎褪去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研究者独有的执着光芒,他没有争辩,只是默默地将手中那个不起眼的陶罐放在哈克身边一个相对干净的工具台上,然后小心翼翼地打开了密封盖。
一股奇异的清淡香气瞬间逸散出来,这香气很特别,不象普通草药那样带着泥土的腥气或花朵的甜腻,它更冷冽,仿佛冬日松针上的初雪融入了某种提纯后的植物精华,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令人精神一振的凉意,更奇特的是,这股香气似乎拥有某种穿透力,在充斥着金属和油脂气味的工坊里,竟然没有被完全掩盖,反而如同涓涓细流般,清淅地钻入了哈克的鼻腔。
正埋头在图纸上的哈克猛地吸了吸鼻子,动作顿住了。
他疑惑地转过头,目光第一次真正聚焦在那个打开的陶罐上,罐子里是一种澄澈得近乎透明的液体,在工坊昏黄的魔晶灯光下,折射出内部细微的如同冰晶般的悬浮颗粒,液体表面极其平静,没有气泡,质地看起来比水更稠一点。
“这是什么?”
哈克一惊,的声音里的烦躁消退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炼金术士本能的警觉和好奇,这味道和质感,绝不是他熟悉的任何一款药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