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来自维斯塔利亚的一封信终于是打消了夏蕾姆这段时间的焦虑。
那是格里高利寄来的。
夏蕾姆拆开信封，快速浏览着内容，不出一会，脸上的表情从紧张变成了惊喜。
“怎么样？”赫莱尔坐在对面，慢条斯理地喝着白开水。
“卖光了！”夏蕾姆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格里高利叔叔说，二十三匹布料，不到一周就全部卖光了！”
“哦。”这倒是不出赫莱尔所料。
夏蕾姆继续往下看，“他还说很多贵族小姐都喜欢这个颜色，而且还没有骨螺紫那股腐烂发酵的臭味，甚至有几位伯爵夫人专门来问是不是新引进的东方染料。”
“然后呢？”
夏蕾姆眨了眨眼，“然后叔叔说，他想要更多货。信里说，如果我们能再提供五十匹，他愿意提价到每匹六枚日冕。”
赫莱尔沉思片刻，“时间呢，他要求什么时候交货？”
“一个月内。”
“那就写信回复他说，我们只能再做最后一批，之后就没有精力继续了。”
“诶？”夏蕾姆不解，“为什么？我们明明可以……”
“夏，你要明白一件事，如果我们一直供货，格里高利就永远不会急着买配方。”赫莱尔打断了她，“而且，市场饱和是有限度的。二十三匹能很快卖完，是因为稀缺、新奇。但如果突然涌入五十匹、一百匹呢？”
“会……”夏蕾姆想了想，“会卖不出去？”
“卖不出去不至于，但价格会被压下来。”赫莱尔纠正她，“供大于求，价格就会下跌，到时候别说六枚日冕，两枚都不一定卖得掉。”
夏莱姆恍然大悟，“我明白了，那我们这次做多少匹？”
“三十匹。”赫莱尔说，“一个月内交货，每匹七枚日冕。”
“可是格里高利叔叔只出六枚……”
“那是因为他觉得六枚对我们而言，就已经很慷慨了。”赫莱尔再次面无表情地打断了她，“只要还要可观的利润，身为商人的他，就不会拒绝这笔交易。”
“万一他不同意呢？”
“那就不做。”赫莱尔耸耸肩，“反正我们的重点是卖配方，而不是做染布工。而且，你可以在信里加一句——如果他答应这次的价格，我们承诺，配方优先卖给他，而且价格会比卖给其他商会便宜。”
“恩！”
写完信，夏蕾姆小心翼翼地封好，交给玛莎让她派人送去维斯塔利亚。
她转过身，看着坐在对面的赫莱尔。
阳光从窗户洒进来，照在他身上。
她静静看着这个由她召唤而来、闯入她生命中的……人，或者说，恶魔。
“沙哈尔先生。”她轻声唤道。
“恩？”
“没，没事。”夏蕾姆歪着头，露出一个好看的笑魇，“只是突然想叫叫你。”
她没有再重复“谢谢”之类的话。
因为有些情感，已无法以言语来表达。
——
在这段时间里，森林的边缘也在悄然发生着变化。被分配到伐木工作的领民在此设立了营地，方便他们每天长时间砍伐树木。
与此同时，在赫莱尔的安排下，一间间蜂房依次被创建起来。虽然现在还是早春，但第一批蜂群已经成功入住，开始采蜜。就等春暖花开，产量便能大幅提升。
除此之外，赫莱尔还在关心着另一件事，关于先前在林间偶遇的那一头白狼。但据在森林附近工作的领民所言，这段时日里他们并未见到任何白狼的踪迹。
随着时间推移，赫莱尔逐渐将此事抛之脑后。
直到今天。
蜂蜜的消耗量有些奇怪，总有一部分无故失踪。
起初赫莱尔以为是领民偷吃，但他观察了几天，并没有从他们的反应里找到破绽。
而且，失踪的蜂蜜都是在夜里。
今天，赫莱尔决定亲自守夜。
月光洒在蜂房上。
赫莱尔藏在暗处，耐心地等待着，通过恶魔的能力尽可能让自己的存在感降为最低。
很快便到了子夜时分。沙沙，轻微的脚步声传来。随之一道白色的身影从树林里走出。
那是一位白发少女，她显然没有察觉到赫莱尔的存在。抓起一个蜜罐，轻车熟路地爬上蜂房的屋顶，捧起来就开始舔。
她披着一块破破烂烂的花斗篷，那花斗篷破得厉害，几乎失去了遮挡的作用。但她毫不在意，脚趾在空中一晃一晃，一举一动都显得那般无忧无虑。
似乎彻底沉浸在蜂蜜的甜美当中。
赫莱尔看了一会儿，决定现身。他悄无声息地翻上屋顶，站在她身后。
“好吃吗？”
“！！！”
少女猛地一惊，蜜罐差点掉下去。本欲直接从屋顶一跃而下逃走，却被一把拽住了手腕。
赫莱尔见她想逃，便动用起了他的诱惑能力，“坐下。”
在这一指令下达后，她便自然而然地放下蜜罐，乖巧地坐在原地。
赫莱尔本以为她是谁家贪吃的孩子，不料方才走近一瞧，便注意到她头顶那对毛茸茸的兽耳，并且在股间有一条低垂的白尾。
兽人？他倒是不怎么吃惊，毕竟这个世界既然存在恶魔，那么存在像兽人这样的奇幻种族并不值得意外。
在“诱惑”能力的驱使下，少女被定在原地。她停止挣扎，乖巧地坐着，只是那条毛茸茸的白尾巴不安分地扫了扫屋顶的瓦片。
“就是你这段时间一直过来偷吃蜂蜜？”他倒是一时间没想好该处理眼前这个小偷。
“似窝。”她口齿不清地回答道，瞧这说话很不利索的模样，令赫莱尔不由得怀疑起她的年龄。
赫莱尔很快就联想到了什么，“之前在森林里，我碰见的那头白狼是不是你？”
“恩。”
“你一直住在这片森林里吗？”他接着询问眼前迫切需要知晓的情报。
“对哦。”
“森林里只有你一个吗？你的族人呢？”狼毕竟是群居生物，眼下赫莱尔并不想招惹到其他势力。
“只有窝一个。因为爸爸和妈妈生下了我，所以我被赶出来了。”
赫莱尔沉声问道，“为什么？”
少女歪着头，似乎不太明白这个问题的复杂性，她抱着蜜罐，语气非常平静，“因为窝是白色的，他们是灰色的。窝和他们不一样。”
“那好吧。”既然她被族群驱逐，那么赫莱尔便不必担心一个庞大的狼族群找上门来。
随之，他便松开了对她“坐下”的指令。
几乎是在指令消失的瞬间，少女眼眸里立即流露出一股困惑。
她不晓得自己为什么要和这个陌生人说这么多，反应过来的她本能“嗖”地一下就想往后缩，但她快，赫莱尔的动作更快。
只不过赫莱尔没有去抓她的人，而是抢先一步，将她抱在怀里的蜜罐拿到手里。
“！！”狼人少女的动作立即僵住。她的视线死死地钉在那只陶罐上。
赫莱尔晃了晃手里的蜜罐，“想吃吗？”
她的视线一直随着蜜罐的轨迹，小鸡啄米似的用力点头。尾巴也不自觉地摇了起来。
赫莱尔用指尖沾了一点罐口的蜜，递到她面前。
少女鼻翼耸动，显然无法抗拒糖分的诱惑。她尤豫了片刻，最终还是伸出小粉舌，飞快地舔走了赫莱尔指尖的那滴蜜。
赫莱尔瞥了眼食指上残存的唾液，“还要吗？”
“……要。”
简直就象是在训狗一样，他又用指尖沾了些蜜，递过去。“那就和我走吧。不过那之前，你得先穿上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