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时在压抑的病房里仿佛被无限拉长,但当王艳辉推着那架轮椅出现在电梯口时,时间又仿佛被按下了快进键。
轮椅上的李竟思低垂着头,浓密的睫毛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小片阴影,宽大的病号服更衬得他身形清瘦单薄,像一株亟待阳光滋养的脆弱植物。
“带他下楼晒晒太阳,总闷在房间里不利于恢复。”王艳辉对守在电梯口的保镖说道,语气自然得如同最寻常的探病家属。
保镖早已接到上层明确的指令——有利于促成王艳辉小姐与李竟思先生培养感情的行动,一律放行,并提供便利。此刻见到目标人物如此“配合”,且是由王小姐亲自提出,他自然是毫无异议,甚至主动帮忙按了电梯。
一行人顺利来到住院楼下的园艺区。午后的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下,带着初秋特有的温和暖意。保镖恪尽职守,选择了一个既能清晰看到二人动向,又绝对听不清他们交谈内容的距离站定,如同一个沉默而尽责的背景板。
王艳辉推着轮椅,看似随意地漫步,实则目光敏锐地扫视着周围环境。她很快锁定了一片生长茂密的常绿灌木丛,巧妙地调整角度,将轮椅稳稳地停在了灌木的侧后方。
这个位置经过精心计算,从保镖的角度望去,茂密的枝叶恰好遮挡住了李竟思大半个身影,只能看见轮椅的扶手和一部分轮子,制造出一种“人还在轮椅上,只是被灌木挡住了”的视觉错觉。
安置好轮椅,王艳辉自己则绕到轮椅正面,直接坐在了花坛边缘,这个位置让她自己完全暴露在保镖的视线范围内。她自然地与“轮椅方向”进行着看似愉快的交谈,肢体语言放松而惬意。
保镖远远看着这一幕,心中那点因为视线被部分遮挡而升起的疑虑便打消了,识趣地没有上前打扰这“培养感情”的温馨时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大约过了十分钟,王艳辉忽然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草屑,然后朝着保镖的方向大步走来。
她脸上依旧带着笑,走近后,对着保镖做了一个简洁明了的“打电话”的手势,又指了指医院大门的方向,仿佛在说“我打个电话,或者出去一下”,随后便步履轻快地离开了园艺区,身影很快消失在林荫小道的拐角。
保镖目送她离开,并未觉得异常。
然而,一分钟过去了,两分钟过去了……王艳辉没有回来,而那片灌木丛后,也依旧没有任何动静。一种不祥的预感倏地缠上了保镖的心脏,他快步冲向那片灌木丛。
绕过碍眼的枝叶,轮椅孤零零地停在那里,上面空空如也!哪里还有李竟思的身影?!
就在保镖脸色煞白,惊慌失措地准备向上汇报并展开搜索时,李竟思已经坐在了王艳辉那辆造型拉风的摩托车后座上。引擎发出低沉有力的轰鸣,王艳辉利落地戴上头盔,也将一个准备好的头盔反手扣在李竟思头上。
“抱紧了!”风中传来她带着笑意的提醒。
李竟思几乎是本能地伸出手,环住了王艳辉结实有力的腰腹。下一秒,摩托车如同脱缰的野马,猛地窜了出去,强大的推背感让他不由自主地后仰,随即又被风阻牢牢按在座位上。
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阳光不再透过冰冷的玻璃窗,而是毫无遮拦地洒满全身,带着秋日特有的干爽气息。
城市街景在眼前飞速倒退,模糊成流动的色彩线条。他紧紧抱着前面那个带给他在此“逃亡”机会的女人,感受着速度带来的刺激与酣畅淋漓的失控。
他再一次被“英雄救美”了。
与此同时,影视城的某个剧组里,气氛却是一种暴风雨后的诡异平静。
今天是第八天。超出了叶雷诩与牧影安约定的“一周”囚禁期。但佴梓筠似乎并不着急。她慢条斯理地享用了剧组提供的最后一顿早餐,甚至还多加了一个茶叶蛋,吃得心满意足。
直到收拾完自己的小包,她才慢悠悠地晃到正准备去片场的“冤种雇主”牧影安面前,脸上堆起一个堪称“诚挚”的笑容:“牧老师,谢谢您这一周的‘盛情’招待,吃得好住得好,真是麻烦您了。”她语气轻快,仿佛真是来度假的,“如果以后还有类似的……嗯,‘活儿’,价格合适的话,还可以找我哈,熟人好办事嘛。”
牧影安看着眼前这个女人,想到这一周来因为她而起的种种波折——被缪式开质问、被叶雷诩施压、还自掏腰包倒贴了不知多少“封口费”和“安抚费”——他的眼神控制不住地开始变幻,黑(愤怒)、白(无语)、黑(憋屈)、白(强忍)……如同接触不良的霓虹灯,把所有不用在镜头前进行表情管理的时间,都“慷慨”地奉献给了佴梓筠,试图用眼神传达他内心奔腾而过的万千草泥马。
小佴同志将他这副敢怒不敢言的憋屈模样尽收眼底,心里那点因为被“软禁”而产生的不爽,顿时烟消云散,甚至升腾起一股扬眉吐气的得意。
她心情愉悦地溜溜哒哒,开始和剧组其他人告别。尤其是那位胖导演,她特意多说了几句。毕竟,他是这里唯一一个认可她“演技”的人。这份难得的“肯定”,足以让佴梓筠铭记于心,并且……她得意很久了。
终于走出了剧组,重获自由的空气似乎都带着甜味。佴梓筠并不急着回到自己那个租来的小窝。她在庞大的影视城里东逛逛、西瞧瞧,看看这个剧组拍戏,摸摸那个摊贩的道具,像个真正的游客,充分享受这难得的闲暇时光。
毕竟,她是“睡饱了才离开”的,精神头十足。
而且,由于她并没有超乎常人的警觉性,所以对于叶雷诩是不是还派了人手在暗中监视她的一举一动,她其实是不知道的,也懒得去费心猜测。
不过,她脑子里的小剧场又开始自动编排:如果真的有那么一群人,拿着薪水,每天枯燥地跟着她,记录她的一举一动……那当然不能让他们太闲着啊!都是打工人,何苦互相为难?她得让他们的“监视日志”有东西可写才行,不然每天都是千篇一律的“监视目标无异常”,看报告的人得多无聊?长此以往,说不定得下岗。
于是,她逛得更起劲了。
直到她逛到一个小吃摊前,被诱人的香气吸引,决定买一份炸鸡排解馋。下意识地去掏手机准备付款,她才恍然想起——自己的手机还一直没开机呢。
唉,她无声地叹了口气。一周,整整七天,没有网络的日子,竟然就这么过去了,甚至还改变了她“与手机相依为命”的现代人本能。
不是说形成一个新习惯需要21天吗?她这被迫“戒断”的效果也太立竿见影了点。
佴梓筠的思绪漫无边际地跑着火车,想着无关紧要的生活哲学。而某人一遍又一遍地尝试拨打这个始终处于关机状态的号码,等待着那微小却至关重要的连接成功的一刻。
心急如焚。